流言比风吹的速度还要快,百姓耳口疯传,一时间陆家人在他们心目中,简直成了比凶神恶煞还要可怖的存在。
毕竟这等惨绝人寰的事,若是人为,便是史册上也得留下姓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说没有人背后推动,陆悬如何能信。
“一夜而起,源头不明。”他重复了一遍笔耕禀告的话,双眸幽暗如深潭。
笔耕恭敬站着,伺候多年,尽管陆悬声音平淡,但他依然能觉察出他家大人当下极度不悦的心情。
陆悬负手走到窗边,往外看了阵,“既如此,那就找个凶手给他们。”
转眼就到岁末。
除夕这日天气异常的好,晴空万里。
月牙巷的炊烟午后便开始升起,油炸煎炒,周妈妈勺子转的飞起。桃枝年岁小,这种年节的宴席撑不起,跟在周妈妈后面切菜、送盘子,灶下则从倒座房里随便揪了个人出来看着。
小院子里,姜梨踮脚给门楣上挂金银箔五色纸钱,她个子小,费了老大的劲儿也够不着,扭头朝屋内看去,不由气急。
楼先月这几日就像被鬼俯身一样,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围着她祖母转,把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眼看着比待她还要亲热。
就这会儿,楼先月一身白衣似仙的样子,凤眸侧抬,抬手做拈花指,顾盼生辉的样子,竟是当面给她祖母说唱着不知哪里的戏本子,再看祖母,掩嘴笑得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这么看了会儿,姜梨也弯起唇。
笑好,多笑一笑就能少想点过往,那些往日年节父母俱在、阖家团圆的日子。。
楼先月逗乐了老夫人,侧眸瞥向门口,院子里绚烂的日光洒下来,小姑娘背光而站,浑身好似镀了一层光晕,如天上仙,也似山中懵懂精怪。
“阿梨妹妹,你个头小,让我来吧。”他站起身走过去。
“你倒是吃的多,全长个儿了。”姜梨撇嘴,手却已经伸出把彩箔纸钱递过去。
楼先月抿嘴笑,一把接过,胳膊还没完全伸直,就已经抵到门楣,抵到姜梨踮脚够也够不着的地方。
姜梨看着有点心塞,她知道自己生得娇小,从来没把它当回事,眼下倒有种被比到的不服气。
“糊斗给我。”楼先月冲她点下巴。
见她气鼓鼓地也不理会,忍不住发笑,转头作势要给她祖母告状。
姜梨冷哼,板着小脸把地上的糊斗糊帚递过去。
楼先月失笑,三下五除二贴好门楣。
“阿梨,别忘了窗户,让桃大哥一并帮你贴了。”姜老夫人走出来,抬头看彩箔纸钱微微飘动,笑着提醒道。
“知道了。”姜梨乖巧地回,扭头看楼先月,挑眉哼出声,“桃大哥,请吧。”
楼先月从喉咙里溢出一丝笑,“阿梨妹妹说先贴哪里,桃大哥就贴哪里。”
两个人走到正屋窗子外,一个递纸画,一个刷浆糊贴,配合得倒是无比默契。
“建阳安抚使称抓到真正的纵火凶犯,那人供认不讳,说是酒坛里下药,药晕了所有狱卒,然后放火,原因是同牢里某个犯人有杀父之仇,那犯人收买知府,没有被判斩立决,他心有不忿,纵火杀之。”楼先月慢悠悠地贴着纸画,用长指一点一点地抹平挪正。
姜梨笑了笑,丝毫没有意外,“就知道会是这样。”
到底是陆家,一声令下,便是八百个替死鬼,一夜之间也能找到。
“给陆家的信写了吗?”她抬头问。
“还用说,早备好了。”楼先月低头睨她。
阳光照下来,在地上拉出一高大一娇小两道身影。
“对了,你没有用自己的笔迹吧?”
“……我瞧着像傻子吗?”
陆家。
四老爷的尸体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九当日送回陆家,除夕夜家里还顶着口棺材,到底不吉利的,于是当日便连尸体带棺材一并送到祠堂,等节后选定日子再下葬。
陆老太太在这件事上难得什么话都没说,相处几十年,即便依旧看不清陆修元,老太太也没傻到这个时候冒头。
只不过,什么都不做,有时候也是一种错。
除夕这日,申时一到,宴席便摆开。
陆家人实在是多,便是四房守孝没出来,也聚了满满一堂。
高头群膳、干湿点心、银碟小菜各人面前摆了一二十盘,极尽丰盛。
婢女搀扶着陆修元缓缓走到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