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里的痛吟声一直不断,有婢女抖着手端盆出来,兴许是惊骇到极致,兴许是恶心,还没撑到门槛,突然脚下发软,趔趄着扑倒在地上,盆里的水撒了一地,焦黑带红,有焦着的皮肉散在其间。
婢女浑身抖颤,伏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陆老太爷抬手轻轻一挥,目光却仍旧望着陆悬。
管事会意,朝院门口的小厮使了眼色,那两人拖着婢女往外,没一会儿,外头便没了声响。
陆悬看着几个小厮收拾好地面,这才道:“真相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只看祖父怎么想。”
二老爷皱眉,“三郎这是什么意思?”
“若祖父认为是太子一党所为,可将其视为挑衅。”陆悬淡淡道。
言下之意,事情无论是怎么样的,只要陆修元想对付太子一党,尽可将此算在太子头上。
陆修元的门生遍布天下,他的儿子接连遭难,这便是太子党在触探底线。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不咬下太子身上几块肥肉,是不会松口的。
二老爷眸光转了一圈,显然也想明白陆悬话里的含义,他看向陆修元,见对方垂眸,知道老太爷这是认可了。
六老爷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只斜眸看着陆悬,“三郎,你怎么会去看鳌山灯?”
二老爷也看过去,“对,你怎么也在那儿?”
陆悬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像纵马饮酒、赏花踏月、狎妓卧柳这类,其他男人喜欢做的事,陆悬看都不会看一眼。
“一时兴起。”陆悬随意答道,并不担心他身边带了女人的事被揭穿。
陆家五老爷不敢轻易说出来的话,他身边的侍卫更不敢,尤其对象还是陆悬。
六老爷挑眉轻哼了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陆老太爷目光从陆悬脸上一扫而过,很快又闭上眼睛往后靠。
没有人再说话,就连内室里头的声音也逐渐微弱,人似乎是晕死过去了。
回到枕山院,夜已经过半。
沐浴更衣后,陆悬毫无睡意,索性斜倚在床榻上,手里盘玩着从星河苑带回来的八宝吉祥。
只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从阿梨手上送出去的,送的人是哥哥你,不是旁人就好。
陆悬笑了笑。
是,只要东西是她送的,送的人是我陆悬,只有我陆悬,是不是真心从佛祖那里求来的又如何?
他仰面,将八宝吉祥凑到薄唇边,若有似无地碰了下。
“大人,您睡了吗?”
突然,门外传来笔耕的声音。
“进。”陆悬坐起身,随手将八宝吉祥放在枕边。
笔耕站到内室,恭敬道:“大人,您吩咐要找的女子,底下人找到一个,是东榆林巷,一家珍珠铺掌柜的小女儿,同姜姑娘身形相似,叫——”
陆悬抬手止住他下面的话,问,“送过去了吗?”
“送去了。”
“派几个人过去伺候,不许她出院子,亦不许进书房。”
“是。”笔耕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鳌山灯的火熄灭之后,咱们的人在里头发现了这个。”
笔耕从袖兜里掏出一物,双手捧过递到陆悬面前。
陆悬看过去,目光倏地一变。
那是一个青玉色的梅瓶,巴掌大小,通常是用来装酒用的,白虎桥下卖屠苏酒的摊贩,就是用这个东西盛酒让人试喝,只是那个加了木塞。
“大人,这鳌山灯的火,会不会是有人蓄意为之?”笔耕目露犹疑。
酒能助火,一旦沾了酒,那火势便会迅速烧开。
陆悬却移开目光,定定看向枕边的八宝吉祥,眸光幽暗难辨。
月牙巷。
姜梨沐浴洁齿后,又用茶漱了数遍,才躺倒在榻上。
松枝替她掖好被子,又往火盆里添了根银炭,自己才在旁边小榻上睡下。
姜梨听着动静,翻了个身,缓缓闭上眼睛。
梦里仍旧是那片烧红了天的大火,父亲和母亲在火里。
火势完全吞噬掉他们的时候,姜梨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冷汗如瀑。
“做噩梦了?”
有声音自她身侧传来。
姜梨瞳孔骤缩,尖叫脱口而出之迹,一只温热大手及时捂住。
“是我。”对方手指在她唇边轻轻抚弄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