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帐自横梁上直垂而下,诡白的烛光在细风中张牙舞爪。
腊月天寒,即便高堂上燃了数盆火炉,却仍旧经不住从洞开大门里涌进来的寒气。
“三老爷死了,往后这三房阿,怕是不行了……”
“谁说不是了。三公子性子孤僻,又不讨老太爷老太太喜欢,三夫人是个没心眼的,以后还不知要被其余几房怎么磋磨……”
“对了,你们觉不觉得三公子他……他那双眼睛寒惊惊的,瞧得人心里发慌?”
“你也觉得啊,我都没敢说,哪里像个六岁孩童,在他跟前伺候我整日提着心吊着胆儿……”
“唉,好想去大公子那边伺候,大公子多好,性子温润又有才情,老太爷又看重他……”
“想想算了,咱们呐,到死都是三房的人。”
……
几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从檐廊下传来。
六岁的陆悬跪在灵柩旁,秀丽眉目晕在光影里,益发显得眉清目秀,眼底有火光跃动,然而却无丝毫暖意,亦没有伤心难过,空寂寂的,衬出冰原一片。
纸钱垂于火盆上,他面目平静地看火蛇一口咬上,那火窜得飞快,没一会儿便舔近他的手指。
陆悬微微歪头,竟缓缓勾出一抹极淡的笑。
半明半暗的灵堂,阴风阵阵,样貌昳丽的小小少年在笑,这一幕吊诡至极。
快天明的时候,三夫人携襁褓里的陆砚过来接替,惊觉大儿子掌心被燎出数个水泡,一问婢女,竟无人知晓。当即大怒,叱那几个守夜的婢子不用心,全部发落下去杖打了一顿。
陆悬静静站着,不知疼的样子。
三夫人瞧着,忽然紧紧抱住他,泪如雨下。
任谁都晓得,墙倒众人推。
三老爷没了,以后孤儿寡母在这偌大的宅子里,还不知要受多少冷落。
却不想世事总是出乎意料。
这年除夕夜宴席后,二房长子——也就是陆家大公子带着各房弟妹在园子里放烟火玩耍时,不知怎地一脚踩空,竟跌入池塘。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
救上来之后,大公子一病不起,半个月不到,人便没了。
紫薇星落,府中上下哀泣。
然而,陆悬却渐渐显出锋芒。诗名才情和逐渐展露的对朝政精准的推测,让陆老太爷喜出望外。
仅仅不到两年,他便替了大公子,成为陆家耀眼的存在。
三房自然而然水涨船高,自此在府中无人敢欺。
没有人晓得,当初六岁的孩童曾做了什么。
而守灵那夜伺候的几个婢女,在往后的几年里全都接二连三的死去。
彼时陆悬正在枕山院桌案后翻着书,听闻消息时,唇角漫不经心地一勾。
想伺候大哥是吗?
那便成全你们,追到地底下伺候去吧!
酒意熏蒸,陆悬薄唇嫣红异常,他轻笑,长指细细描摹少女颊边嫩玉。
眉若翠羽,唇夺夏樱,顾盼间如妖似魅,把他一颗心勾得七零八落。
“怎么这么坏?把我当踏脚石?”他轻刮姜梨挺翘秀鼻,喉间溢出近似愉悦的笑。
“和那个废物联合,想扳倒祖父?”
“然后呢?我陆悬是不是就失去价值,阿梨是不是就要抛弃我了?”他捉起姜梨搭在被褥上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揽月楼,京都最私密的玩乐之所,千金难买的消息在酒肉美色中悄然流转。然却没人知晓,这么一个销金窟是他陆悬的产业。
赵琅,原来她是见了赵琅!
齐王府,一杯又一杯酒往肚子里倒,每一口辛辣都叫他五脏六腑火烧般灼痛。
真聪明啊……
怎么能这么聪明?
枉他以为她想对付陆家,只能倚靠自己。
只要陆家还在一日,她就一日离不开自己!
却原来,他不过是她网罗的狗当中,其中一条而已。
可怎么行?!
他怎么允许?!
他陆悬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从来都不是!
他想要的,便是火中取栗、便是背德忘义都要得到!!
微凉的手贴在滚烫的面上,心脏颤栗到痉挛,陆悬沉沉吐息,忍不住握着姜梨的手指含入口中……
浑身燥热难耐,酒气让渴望变得难以忍受。
终于,他吐出她的手指,顺着自己脖颈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