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耕敲门而入的时候,陆悬已经坐回圈椅上,眉间郁色深重,如密林中的浓雾。
笔耕暗叹。他其实有点搞不懂大人的心思。
便是喜欢姜姑娘,强夺了就是。
姜姑娘哪怕再机灵狡猾,再痛恨陆家人,可只要扣住她祖母,大人想做什么不成,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苦恼。
他不知晓,这样的心思时时日日在陆悬心头盘旋,想圈禁她,占有她的心思一天比一天猛烈!
尤其在知晓她找上赵琅以后!
只是,他亦清楚,姜梨绝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一旦他这么做了,那他和她之间就彻底玩玩儿。
而他,无法接受。
“墨白传信说,最近陈铭扬同月之国打了不少仗,胜少败多,全军退至流霞关。再就是,他觉得陈大人似乎并未全力抵抗。”笔耕将小竹筒呈送到桌案上。
陆悬双手垂放着,并不伸手去取,只淡笑:“不是不胜,是不能胜。”
只有这场仗拖的够久,拖到齐王上位,祖父才能安枕无忧。
只不过,经过姜梨这么一搅和,只怕齐王就算坐上皇座,祖父也不得安心。
他扯唇冷笑,更何况,齐王根本不可能上位。
“告诉陈铭扬,陆家以后是我陆悬的,阁老年事已高,便是能保他家人一时,也只是一时。”他目光定在虚空某点,神色极其冷酷,“而我,才是决定他家族命运的人。”
“是!”笔耕点头。
陆悬嘴角斜勾,“他若是不信,就先送一份小礼过去。”
笔耕瞳孔微缩,自是晓得所谓小礼是什么。
待笔耕出了去,陆悬仰头靠向椅背,片刻后侧目望向书架那处,静悄悄的。
怎么能这么狠心?
分明清楚他对她渴望至极,还要故意如此折磨他。
他掩袖嗤笑,笑自己卑微到这个程度。
春池水涨,煦风斜裁。
寒食那日清早,喝过桃花粥,姜老夫人照例坐在院子晒太阳,几个小婢女忙着做红绫饼,用油和米粉做成饼子,再染红刻花。
姜梨觉得有趣,不时插一手,松枝嫌她碍手碍脚,扒拉着把人推到椅子上坐下。
“姑娘乖,别给奴婢们添麻烦……”
姜梨:“……”
世风日下!主子被嫌弃到这个地步,还有天理嘛。
正仰头吊嘴生闷气,忽见半空飘来一个五彩斑斓的纸鸢,擦着垂花门的墙头而下,直飞到院子正中。
“是巷子里的小孩儿不小心脱手了吧?”姜老夫人坐直身子,指向姜梨,“阿梨,送出去还给人家。”
“凭什么要……”我送啊,话还没说完,姜梨望了一圈,各人手上不是团着面团,便是在捏花,独她一人两只手闲的像摆设,“行吧,去就去。”
拾起纸鸢,她扫了眼。双飞彩鹤,交颈相贴,她唇边笑意渐凉,慢悠悠地拿着往院门口去。
没有迟疑,她拉开门,果见外面站着道挺拔身影,几乎挡住整个门,碎光只能从缝隙里可怜兮兮地钻进来。
“阿梨不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陆悬眸带轻笑,声音温柔,“阿梨开的门,这样我便不算不请自入。”
有七八日没见到她了,再看不到,他觉得自己会干涸而死。
姜梨侧头瞥了眼倒座房那边,陈安神色凝重站着,显然,只要姜梨一声令下,他便毫不犹豫地冲上来。
陆悬盯着她,目光不错分毫,自然也瞧出她视线的转移,只是于他而言,并不在意罢了。
姜梨摇头,让陈安退下去。
“不生气了,好不好?”陆悬轻声问。
“阿梨?”院子里,老夫人唤了声。
“哎!”姜梨扭头应了声,说话间直接掩门。
陆悬飞快伸手去挡,恰被门缝夹个正着。
笔耕站在旁侧,看的心里一突,面露急色,也不敢开口,揣着手站立难安。
陆悬面上却毫无波澜,眉头都没皱一下。
“陆悬哥哥这是不要手了吗?”姜梨瞥向他的手掌,手指修长白皙,两条肿胀的红痕尤其明显。
“消气没有?”陆悬望着她笑,“没消气的话,阿梨再夹。”
说着手又往前递了递。
姜梨看着,忽然踮脚凑近他,陆悬条件反射矮下头,幽香钻进鼻腔,躁动了许多日的心轻而易举被熨平。
姜梨嘴唇开合,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