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依她如今的名声也难逢称心郎君,嫁娶之事于她而言本就空谈,宋携青更言她若再嫁亦或撕毁婚契定同其火灭烟消。
不过此生不嫁,并非要事,她大志亦不在此。
祝好身上剩存二十余钱,祝家产业虽被姨母收入己囊,然爹娘辞世前曾为她备下一笔嫁妆,方连祝岚香都不曾知悉此事。祝好之所以乖觉听从祝岚香以绣球招亲,正是防于祝岚香再以她年纪轻不喑事为由将嫁妆占为己财,毕竟爹娘名下的铺子便是被她此般私吞,若她已嫁,这笔嫁妆祝岚香就再无由头掌手。
祝好筹划明早返祝家取嫁妆,待她安顿下来,便将此宅归还宋携青,以爹娘留下的嫁妆开家衣铺,如此她方能坦然度日。
所幸她自小从阿爹手中学授的绣艺针活不曾荒废,得闲时亦照着书志研练,应当不成问题。
祝好思绪渐长,她遐想衣铺能得淮城女郎的青眼,遐想以爹娘留给她的技艺自立门庭,更遐想属于她的锦绣浮生,如此逸想,她竟栖伏案台酣睡过去。
翌日春晖万道,她推开轩窗喜迎第一缕阳,动作间匕首从袖袂滑落。
祝好俯身拾起,见此刀刃平滑因属新制,刀身更是独钻尾指大小的一孔,细看孔洞沿边甚有齿轮与宋携青干涸的血印。
祝好胸口狂跳,她竟以此划伤宋携青,险些将自己的小命平白断送。
幸而,她于他而言尚存小用,然则……他必定不会轻饶于她。
祝好以袖净刃,她头回见此独异短匕,于方絮因而言许是珍物,不若怎会随身携带。
尤府与祝家刚巧顺道,她便将其还予方絮因,横竖身契已在她手,尤家人方能拿她如何?
祝好循着昨夜来路出走,小院天朗气清小池潺潺,景致甚是风雅。此等居落在淮城可谓独有,只惜人气萧条,宅院花木凋败,主门一株百年若木长势蔫蔫。
南巷多为淮城勋贵所居,故此宅与尤府不过半炷香的路程。祝好行至途中忽闻丧乐入耳,丧葬仪队于长街而入,竟同期行列两具灵柩,首柩以金丝楠木而制,镂花更是精妙,然尸臭发散,末柩倒显寻常,并无稀贵。
祝好见仪队愈近垂首致哀,她依稀听有硬物撞击木料之音,然只一霎即消下文,许是她缺于歇憩听岔了罢。
直至丧乐渐远她方举头,祝好行穿几条巷道,仅视尤府飞檐心中遂已大骇,更有啼哭急急入耳。她疾至府门,只见素纸翩飞,哭丧人以里至外排呈数列。
祝好逮着小厮即问:“尤家何人发丧?”
此人眼觑祝好,面有嫌恶:“哟,祝家娘子?尤员外昨夜心悸故去,今日治丧呢。倒是你,攀上何家外埠勋贵?方才几日啊?那人竟以百金为你赎契,得亏祝娘子使得一手狐媚伎俩,不若……可成孀妇咯。”
祝好早已听惯污言秽语,不屑与其争辩,只问:“方絮因呢?”
小厮听言窃笑:“她啊?死了。”
短短四字便让祝好如临火炕,“死为何意?!昨夜尚且安然!”
“方娘子……哦不,今儿应当尊称方姨太。方姨太与尤员外鹣鲽情深,眼见员外伶仃西去,竟是一头撞在灵柩上同员外共栖。”
祝好呸道:“尽是胡话!”
“爱信不信,算算时辰,也该入葬了。”
祝好思及途中送葬仪队,灵柩数目与所行方向皆应,然她心有疑虑:“不作停尸?”
昨夜将殁,尸臭岂会如此逸散?
“尤家于此无甚讲究,员外生前亦叮嘱,倘他西去尽早入土方安。何况今日难得见朗,若停尸数日,忽逢骤雨山路岂不难行?”他言罢,将祝好往外推搡,“哎去去去,可别杵在尤府。”
祝好见小厮欲遁,遂扯他的麻衣拦其道:“她的灵柩埋于何处?”
那人眼有错愕,厉声呵道:“你是傻了?!若你与土夫子合谋盗斗该如何?再者!除去本家血亲又有谁人能知?我见你是病得不轻!真真瘟神转世!”
小厮言此愤愤而去,尤府大门迅即锁落。
祝好神思恍然,她抽出匕首,眼视刀身孔洞,倏忆灵柩途径所闻得的撞击之音,祝好身躯寒极,一道荒谬念头于此滋生。
方絮因家中留有孱弱老母,她甘愿入尤家为妾正因此由。
心尖尚存牵挂,她又怎会轻率赴死?
祝好头昏脑胀,垂首间乍见府阶沾有污泥,她捻至两指,竟是黑垆土。
安葬前夕定会探查葬地以确无虞。
淮城方圆数岭鲜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