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好明悉祝亓所谋,亦懒于跟此人面叙,遂皆以体况欠安为由将人打发了。
距堂审仅余两日,祝好除却休憩疗养,便是趁着暇时枕榻作绣,她思来想去,以月白绸缎作底的抹额,若绣以古松青鹤倒也相衬,松枝极需显其走势纹理方可呈松之韧性,而粤绣妙用针法丝理映现绣物肌理,正宜此题。
古松自绸缎一角势长,松枝腾鹤,抹额沿边可作流云点缀。
祝好承双亲禀赋,自其父亡故,虽再无人亲授她绣技,然祝好依着书志照葫芦画瓢竟可敏悟八九分,再则,她自小便已痴迷钟爱此行,所学所悟也就较常人来得更为犹鱼得水。
无所觉间两日忽至,古松青鹤皆已绣竣,唯余流云未及下针,祝好将半成的抹额轻置笸箩,屋外遂赶巧传来家仆通传。
“小姐,府衙遣人待候宅外,特奉大理寺少卿裴大人之命护小姐入堂诉案。”
祝好近几日皆遵医嘱安养敷药,若非极力磕碰伤处,她常速行步已无大碍。
祝好大展门扉,她踏着第一缕春阳步出祝宅受日华洗濯。
此案既闹得满城风雨,她本悬想府衙定将差使不少吏卒将她遣至内堂,然府衙竟只命一人监她同行,且此人年岁看着与她相差无几,他衣着随意,束发散乱,身量亦不见比她高哪去,反倒背负的一把砍刀近乎半人高。
祝好不明对方身份,微微鞠躬道:“令官爷好等。”
藏弓乍闻此称不动声色地挑下眉,他不置可否。
他见此女东观西望,终是道:“不必看了,裴大人确只遣我一人来此,听闻祝氏曾受笞刑?如今可能走动?祝宅距府衙相隔尚远,若你难行长途,裴大人于我临前特意吩咐可允你乘车舆。”
张谦滥用私刑,致原告除却敲击登闻鼓需受的三十笞外多刑整整四笞,对于眼前柔肤弱体的小姑娘家而言委实难捱。
若依往昔,这位裴大人万不会因此心软,然自他成婚……倒是会疼人了。
祝好自然无须此番排场平白惹人侈谈,再则,她如今行路已无甚大事,遂将藏弓的好意谢绝。
行途中,祝好暗自窥察藏弓,她虽唤他作官爷,却悉此人八层未封官衔,堂审之日未着官服便罢,身上还背着堪比半人尺度的砍刀,且他举手投足间并未见官场上的委蛇作派,他仪貌举止放纵不拘,若言为官,倒更似私家亲卫。
府衙仅派一人传唤她入堂已非寻常作风,倒不知专责堂审的京官为人如何。
俩人一前一后行经七曲桥,只见垂柳似翠瀑,绿水映碧空,喧杂声借东风之势掠耳,不知为何,今日的河畔尤为聒噪。
祝好跱立七曲桥骋望,桥对岸有一方空场,四围皆以长绢纱作掩映,衔接处留余寸许间隔,加之东风急急,绢纱凌空飞扬间可视几十众身着布衣的学子女娘落坐规整摆置的矮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