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怎么睡这儿了?赶紧回去,家里有好事儿!”
杜春枝茫然睁开眼,此时的她躺在草垛子上,有人正使劲儿摇晃她的身体,摇得她头疼。
等她看清楚,才发现眼前的人是宋真卿,那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白眼狼不孝子!
杜春枝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打出一声脆响,宋真卿捂住脸,眼睛瞪得老大,“你打我?”
“打你?我打不死你!”
杜春枝爬起来接着扇,宋真卿慌乱间握住她手腕,恶狠狠道:“你疯了?我告诉太婆去,看不剥你一层皮!”
他拽着杜春枝就走,“回头再跟你算账,这会儿家中有贵客,你机灵点儿,爹叫你干啥你就干啥。”
杜春枝心中一凛,猛地把胳膊抽回来,四下里看了看。这是宋家村的地头,有自己侍弄的庄稼,还有自己堆好的草垛,眼前的宋真卿还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没娶那女人的闺女。
宋真卿说,家中有贵客。
老天有眼!这是回来了,回到被卖的那天!
杜春枝深吸一口气,所谓的贵客,不过是临县富户王老爷家的管事嬷嬷田氏。只因王家亲戚送了一个京城匠人做的布偶,家里的双生姐妹花就抢翻了天。
王老爷四处寻觅手巧的布偶匠人,听说宋家村宋垚的老婆会做布偶,这便派了人来。
王家本打算买几个玩偶,让小姐们不吵便好,没想到宋家竟然想把人卖了!
这杜氏手脚勤快,针线又好,还有祖传的布偶手艺,出价又极其便宜,王家何乐而不为?可怜那时的杜春枝大字不识,糊里糊涂在契书上按了手印。
她在王家度日如年,心里算着日子,好不容易盼到能回家,却被告知早就签了死契。后来又辗转被卖,换了好几个主家。
她天真地以为是王家恶毒,却从未想过是丈夫和儿子的诡计。十几年后,她求得主人恩典回乡,却发现宋垚早就另娶他人。
面对被骗的妇人,宋垚和宋真卿这对父子竟然毫无歉意。
“我和茵娘两情相悦,当年若不卖你,哪能腾出位置娶她?知足吧,你这些年过的可都是好日子。”
“你虽生了我,却粗俗不堪,比不上我母亲一根手指头!”
自己沦为贱籍为奴为婢,宋家几个却吃香喝辣“母”慈子孝。杜春枝急火攻心之下一病不起,竟这么气死了。
大概是上天听到她的不甘,让她又回到宋家村,此时契书还没签,她还是良籍!
杜春枝抄起路边一根柴火棒子,兜头就往宋真卿身上招呼。
宋真卿连挨好几下,气得大吼:“反了你!爹和太婆饶不了你!”
杜春枝才不管他说什么,只管打了个痛快。想到等会儿还有场恶仗,她极力平复心绪,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挤出几分关切来,“我的儿,娘是怎么了?娘没睡醒,把你当成恶人了。儿砸,你疼不疼?”
宋真卿气急败坏,头也不回地去告状。
杜春枝远远缀在后头,慢悠悠推开了家门。院落干净,养了鸡鸭,一只小黄狗乐颠颠跑来,跟在她身后直摇尾巴。
这便是困了杜春枝十几年的地方。
她十六岁出嫁,宋垚自诩读书人,不下田不干活,天天举着书当大老爷。
家中一切都是杜春枝操持,要管着好吃懒做的婆婆和小姑子,挣了银子都用在丈夫科举上。
夫家嫌她土包子不识字,儿子断奶后不让她亲近。宋垚和宋老婆子对宋真卿极其溺爱,把这孩子惯得目中无人,尤其看不起自己的亲娘。
上辈子她在王家挨饿挨打,月钱都被宋垚搜刮,他们榨干她的血汗,却痛恨她的淳朴,嗤笑她的无知。
那这一次,你们把两辈子欠的,都还回来吧!
杜春枝进了门,早有人在堂屋等着。和上辈子一样,宋老婆子穿着绀蓝的新衣,眼底眉梢都是喜意。宋垚身穿松绿儒衫,手里一把折扇,一派附庸风雅的调调。
宋真卿肿着脸站在后头,气得直咬牙:“爹,她打我。”
宋垚瞪了好大儿一眼,宋真卿立刻闭了嘴。宋垚摇着扇子笑道:“不是跟你说了,你娘是睡糊涂了。春枝,快来见过客人。”
杜春枝福了福,王老财家的田嬷嬷点了点头,“看着像是个懂规矩的,只是规矩不能当饭吃,王家是冲着她的手艺来,总得先看看她做的物件。”
宋垚使了个眼色,宋真卿赶忙回房拿布偶出来,那是杜春枝做的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