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松看了眼宋垚父子,“那掌柜的前夫也不是外人,问他们俩便是。”
宋垚一听,忙用袖子遮了脸,不论秀才们问什么,一概推说不知。众人便明白了几分,纷纷调侃道:“家中有座金山,却被搬了出去,看来那前夫脑子里装的是浆糊。”
“没错,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这一路考下来需要不少银钱。期间还要打点关系,随份赠礼,步步都要银钱支撑。我家若娶回来这样一位,哪里敢得罪?那得供起来!”
宋垚实在抹不开这张老脸,正要寻个由头溜走,宋真卿绷不住了。
好大儿先前觉得被轻视,憋了一肚子气,此时既懊恼杜春枝的银子与自己无关,又觉得家事被拿出来评论,尊严被人踏在脚下,于是忍不住出口。
“经商售卖向来低人一等,我和我爹都是读书人,她自然配不上。”
李秀才皱了皱眉,“人伦之始,是孝亲之道,宋垚兄,你这儿子……教得不够哇。”
这话无疑是在骂宋真卿没家教、不孝顺。读书人注重名声,在一群秀才面前被这样说,简直就是人品上的污点。
毕竟是一个村的,宋如松也不想闹得太难看,适时打了个圆场,“诸位,那卖布偶的掌柜正好在村里,我这就引各位前去。”
一行人鱼贯而出,没人理会宋垚父子。宋垚和宋真卿心有不甘,也担心杜春枝在背后说他们坏话,于是远远跟在后头,等众人进了作坊,他俩便躲在墙外偷听。
杜春枝正在家教杏花和玲珑做绢人,听说来了一波要买布偶的秀才,赶忙迎了出来。
如今的作坊除了小老虎,还有提前为七夕做的喜鹊。十二生肖的花样还在画,中秋节的兔儿爷已经开始打样了。
宋真卿听到里边说话,不屑道:“一群秀才公,竟然跑到小作坊来,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墙内刚好传出李秀才的赞叹,“读书人不采风,哪知民情民俗?今儿来得好,杜氏布偶的手艺,果真不寻常。”
有位姓周的秀才擅书画,他家境不错,带了个小书童。周秀才招了招手,小书童打开书箱,摆出文房四和各色颜料,秀才提笔勾勒草图。
宋如松笑道:“古有《捣练图》,周兄画一幅《制偶图》,恐与古画齐名。”
“岂敢岂敢,这劳作场面趣味横生,值得一画。”
天天看别人赚钱,眼红到终于肯动针线的赵寡妇乐颠颠凑了过来,“秀才公,你画的哪个是我?”
周秀才的小书童很是不耐烦,“想要画上有你,就稳稳当当地做工,要是满地乱窜,定会把你漏掉。”
赵寡妇赶紧找了个位置,绣得老认真了。
其余秀才纷纷凑趣,有的作诗,有的填词,写完之后还给杜春枝誊写一份,叫她裱好挂起来。
有人想看看卖给王小姐的布偶同款,杜春枝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从匣子里拿出个新的来。秀才们很懂礼数,只围着观赏,并不动手把玩。
周秀才换了纸,照着那布偶又画了草稿。
“杜掌柜,此画非一日能成,以后恐怕多有叨扰。”
杜春枝热烈欢迎!
画画的秀才想叨扰,那就叨扰呗。他是为了采风,画完画必定四处传看,杜春枝巴不得他多画几张。秀才公有才学,等铺子收拾完,还可以求几幅挂在里头。
小作坊里越发热闹,宋真卿在墙外边站不住了,“爹,这帮秀才为何看低我们,却替杜春枝脸上贴金?不过是泥腿子、手艺人,竟然还给她留诗作画。”
宋垚也很郁闷,“这小破作坊有啥稀奇?那帮人不过图个新鲜,毕竟是县里的秀才,没见过什么世面。”
“爹,那女人真靠做布偶赚了钱?”
宋垚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呢,她那手艺竟是中用的。”
虽不太相信李秀才说的数字,但是去作坊做工的村妇越来越多,连懒到家的赵寡妇都学着绣花,这不正表明,大伙都挣到钱了?
“光是从王家就挣了六十多两……”宋真卿琢磨着杜春枝这笔钱,笑得意味深长。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嘴上虽不说,心里一定盼着与儿子和解。只需给些脸色,自己求娶玉莹的银子不就有了?
她是亲娘,这银子就该她拿!
父子俩在人家院外心怀鬼胎,柳茵却把黄玉莹骂了一顿。
“以前我不拦你,是觉得宋家的男人读过书,长得也人模狗样。不求他们中三甲,哪怕是个秀才,咱们也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