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性子急,刘瑾府邸的宴会,太阳下山前就开始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乐过了。
身边的三教九流让正德冷落大半年了,再次跟他聚在一块儿,好比拨开云雾重见天日。
大政变之后,每人都以为此后日子会越来越好,所以宴会喜气洋洋的。
正德不大喜欢娘们唧唧的文人,宴会上自然没有吟诗作赋之类文人雅事,有的是呼卢唤雉、摔跤角斗、走马蹴鞠。
三教九流都是八虎帮他搜罗的,他们在宴会上各呈神技,逗得正德心花怒放。
张茂前回将正德引到张永的别墅,八虎感激他,也叫他参加这次盛会。
参加宴会的有不少和尚。
绰吉我些儿,是个番僧,长得五大三粗,声如打雷,突出的嘴唇活像两块叠在一块的饼儿,深陷的眼睛使得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忧郁。
他会说中国话,幻术很有两下。
绰吉我些儿站在众人面前,口里念念有词,忽然从嘴里喷出浓烈的烟火。
烟火是真的,他卷曲的胡须都烧得噼里啪啦,腾起一阵阵焦香味。
他还将刘瑾的一个婢女,在众目睽睽下,凭空变没了。
许久,婢女从假山后绕出来。
众人问她是什么感觉,她说好比做一场梦,只觉得遍体舒坦。
葛儿也大大露一手。
他的模样招人喜爱,众人喝得差不多,很多人悄悄在他身上这儿摸一把,那儿捏一下。
葛儿在人群中转一圈,要他们摸摸身上少掉什么。
结果魏彬的绣花绢儿、谷大用的扇坠,张永的角梳,罗凤的羊脂玉簪、丘聚的牙牌、马永成的驼纽,全都跑到他那儿了。
原来,葛儿行丐时也顺便干过偷鸡摸狗这类事。
正德出宫后,身边的人不会透露他的身份,即便在刘瑾府宅也是如此,知道他身份的得保密,不知道的也别想知道。
张茂见权倾朝野的太监们对正德如众星捧月,倒也想到他可能是当今皇上。
然而,那伙三教九流,瞧模样多非善类,跟正德玩闹起来几乎随心所欲,张茂又打消怀疑了。
当今天下有这么一个角色,张茂想破脑壳也没有合理的猜测。
他悄悄问过张永,张永神秘地告诉他:
“看在我们交情不薄的份上,我告诉你,他是万岁爷最宠爱的亲王。你可得小心点,他最讨厌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你也别向人提起他。”
“肯定是荣王吧?”
张永笑了笑。
“我什么也没说。”
张茂看了看正在泼闹的正德,觉得一个无所事事的王子,理当如此胡闹混日子。
钱宁舞一回剑,一上场就让正德惊叹,禁不住大声喝彩:
“好俊的小伙子!”
钱宁的剑术经过许多名师指点,又是刘府中少数几个知道正德身份的人,听见正德夸赞,便使出浑身解数,以博正德欢心。
果然,初次见面他就给正德留下极深的印象。
正德的绝技是表演枪法。
他用弗朗机火炮瞄准一棵杨树,没想到久没有摸枪,一枪轰掉屋檐的兽吻。
这一失误让刘瑾觉得不吉利,许久都不能释怀。
夜幕降临了,男男女女在花园里追逐泼闹。
正德喝多了,看着这伙奸夫淫妇有点烦。
他支开贴身侍卫,神不知鬼不觉,偷偷穿过花园,来到后宅。
来到一片参差不齐的太湖石前,正德钻进两块巨石夹峙的甬道。
甬道旁出现一条仅可容身的小路。
正德顺着这条弯弯曲曲,迂回婉转的小路走进去。
路的尽头是一堵石墙。
他摸黑向石墙靠过去,打算靠石墙睡一觉,顺便逗逗他们,看他们丢掉皇帝是怎么个着急。
不料一脚踏空,沿着一条通住地底下的石台阶滚下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四下里漆黑一团。正德摸着撞疼的后脑勺。
忽然,亮光一闪,一把短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作声!”
拿住他的竟是个女子。
正德觉得十分窝囊。
他想,在这儿设陷阱捉人简直蠢透了,要不是黑夜进来,谁还会掉进去不成?
他觉得这女子很蠢,因而越发觉得自己窝囊。
女子摸出一条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