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都跟李梦阳一样,横起来全是不要命的家伙。
况且康海是李梦阳的朋友,他担心他们是一样的货色。
张鹤龄眼巴巴看着那色艺俱佳的小旦依偎着康海,忍不住说:
“状元公也不要身份了,跟戏子搞在一块儿。”
康海没有理他。
他每想到五年前中状元时,骑马夸官过长安街时豪情万丈,就会黯然伤神。
毕竟跟刘瑾这伙内官搞到一块儿,这辈子就算大有作为,名声到底坏了。
他不是那种为着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
翰林院的同僚公然跟刘瑾搞在一块的,他不是绝无仅有,可为数也不多。
落到这地步,他宁愿跟戏子亲红,也不愿跟张鹤龄之流套近乎。
名声坏了,也要坏得有所值。
小旦撇了撇嘴,却看也不看张鹤龄一眼。
那时候的名角比现在的明星更自恃身份。
他们与状元公哪怕仅一席之谈,也会身价倍增。
虽然康海的六品修撰,与一品侯爵的官阶隔着九重天,然而艺妓看重艺文,身份依赖艺文烘托,并且视出卖色相为耻。
一个名妓跟张鹤龄这样的俗物往来,名声弄得越大,只会越辱没她们的身份。
她们没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可只要愿意,也能将气节当宝贝。
不过,刘瑾不肯将小旦让给张鹤龄也不是舍不得,而是不愿夺康海所爱,扫康海的雅兴。
他告诉张鹤龄:
“你啊,再好的女人给你也糟蹋了。哪像状元公拿她当菩萨供养呢?人家讲究的是诗文酬唱,哪像我们这些老浊物。”
丘得回来,禀告刘瑾:
“顺天府丞周玺死在牢子里。”
刘瑾咬牙切齿说:
“死一百人也就五十双,正好让涂祯顶他的缺!”
丘得又说:
“禀相爷,广西土司岑猛进献的女子在外面候见。”
刘瑾令丘得叫她们进来。
十几个身穿奇装怪服的蛮女婷婷袅袅,在灯光下扑闪着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刘瑾就有点奇怪,问通事:
“这些女子一点都不认生,她们都会些什么呢?”
通事躬了躬身回答:
“老爷,她们会唱歌跳舞,也会弹奏。”
刘瑾问康海:
“状元公带几个去亨用吧?”
“多谢刘太监美意,她们不会吟诗作赋,对我并没有用。”
康海其实不愿惹麻烦。
田州岑氏土官自洪武元年归顺朝廷后,一直世袭知府一职。后裔为着土地、女子和钱帛争斗不休,甚至举兵造朝廷的反。
弘治十二年,世袭知府田溥被大儿子所杀,年方四岁的小儿子田岑接任,又被头目董骥联合知府岑睿所逐,彼此相互告讦。
弘治十八年,平定董骥和岑睿后,时任兵部尚书的刘大夏建议借此机会革除土官,改设流官。
朝廷下令将田州由府降为州,岑猛贬为福建平海卫千户,提拔平乐知府谢湖为右参政处理后事。
岑猛的部下不愿赴贬所,奏请朝廷准许他们率部至广西极边立功自赎,一直不去贬所上任。
谢湖畏惧岑猛兵强将勇,逗留不敢进兵,双方相持不下。
康海见刘瑾处理此事不计后果,唯利是图,他若收下刘瑾转赠送的礼物,日后可能惹下麻烦。
他很想要几个女子,又不愿卷入是非中,所以一口回绝了。
刘瑾和内阁建议正德亲自审理郑旺冒充皇亲一案。
正德登位后照例大赦天下,没想到像郑旺本不在赦免之列的人,不知何故也放出来了。
他出牢后之所以深居简出,就是因为放得不明不白。
谣言四起,首先拿他被放一事说开。
谣言打自正德即位后一直没有平息过,有时传得厉害,有时稍稍平息。
自从正德改组内阁和司礼监后,谣言就专拿正德的长相说事。
正德长得跟他的祖宗们一点也不像,甚至说正德不是孝宗的亲生骨肉。
正德刚知道这个谣言时跟刘瑾商量,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指望谣言自生自灭。
然而谣言不但没有自生自灭,反而愈传愈厉害。
李东阳那天晚上在大轿上领旨,与内阁商议,认为此案是孝宗审理过的,只能由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