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阴湿的马房顿时暖气融融。
廖堂眼里噙着泪水。架上火锅后，他声音哽咽着说：
“让直房那些混蛋也进来，跟咱们一块儿沐浴圣恩吧。多弄一些好酒好菜，老子出钱。”
廖堂在宫里头是有名的大财主。
负责看管马房的内官听说他要出钱请客，就分派几个人欢天喜地整弄酒菜去了。
牢子在犯人身上揩油，宫中的牢房也不例外。马房很少关押像廖堂这样有身份的官员，这些人哪能不好好敲他一顿呢？
他们恨不得将宫中的好东西都搬到马房来，正德赏赐的反而不起眼了。
廖堂跪在地上朝豹房方向恭恭敬敬磕头，喃喃说：
“万岁爷既然疼爱奴才，为何打奴才呢？”
葛儿笑道：
“打是疼骂是爱嘛。”
一句话说得廖堂也笑起来。
葛儿差人将李四和于喜叫来一同作乐。李四现在已改名李棠了。
葛儿对廖堂说：
“听说过一段时间要放一批外任，老廖要是谋到美差，也带我这两个兄弟出去发点财。窝在宫里头，谁都想从万岁爷身上得恩典。万岁爷哪有那么多恩典呢？”
“兄弟尽管放心，凡是我的，也是兄弟你的。这两位小兄弟倘若缺少用度，向老廖开口便是。自家兄弟，你们穷了，老廖脸上也不好看。”
李棠仗着葛儿在宫中的权势，已然是七品长随了，爬得够快的。
于喜虽然还在内书堂读书，前途也未可限量。
葛儿筹划他们下地方去，一方面让他们捞外快，另一方面打算从内到外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他虽然没有政治意图，可在宫中混，接触的都是满脑子装满政治的人，竟也无师自通了。
看马房的内官弄来几大盘腥臭的东西。
他们说都是宝贝，葛儿仔细辨认也看不出是什么好东西。
听他们细说，才知道都是牲畜身上生殖器官。
内官们不论官大官小，最大的愿望就是恢复人道。“再造神丸”对他们大多数人来是神丹，做梦也不敢指望。
他们退而求其次，在动物身上寻找某种神奇的力量。
牛鞭狗肾、羊腰马卵在宫中一直盛销不衰。
紫禁城在玄武门里开宫市让商贾入内做宫女和内官的生意，几乎每个摊位都卖这类玩意儿。
雌性的物件称作“挽口”，雄性的物件称作“挽手”。
最宝贵的是白马卵，宫中称为“龙蛋”。
这会儿没有宫市，但并未难倒神通广大的马房内官。
他们向各处膳房买下一大包二手货，竟还有两串龙蛋。
这一串三十两银子的玩意儿，是从张忠那儿弄来的。
不过，张忠听说葛儿在场，就白送了。
这些东西一嘟噜一嘟噜放在火锅旁边，室内弥漫着腥臭味。
廖堂高兴地说：
“倘若让我管马政，我管兄弟们饱餐一顿龙蛋。”
当晚尽欢方散。
几天后，放外任的名单出来，没有廖堂的名字。
过两天，葛儿听说洪三宝到河南任知府，便想办法要廖堂出任河南镇守中官，好有知己的人作弄他。
也就是作弄罢，要不要弄死他，葛儿一直下不了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