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当天中午离宫回府。
出了东华门,街景跟以前还是一样,但在刘瑾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在正德面前承欢逗哏的刘瑾,而是大明朝的辅臣。包括
经过的这些人,所有大明朝的子民都得听他发号施令了。
入阁拜相,竟落到他头上了。
眼前一切显得新鲜,是因为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像梦游似的,才刚从阎罗王手里赎回一条命,就又一步登天,成了炙手可热的权臣。
仅短短的几个时辰里。
他没有能好好品味一下喜悦,就坠入似真似幻的梦境中。
司礼监太监中的掌印、秉笔和随堂既为内相,如内阁的首辅和次辅。
每天上奏文书,照制度先由内阁用小票拟旨,汇总到司礼监,交由皇帝根据票拟批答。
那么多的奏章皇帝一个人忙不过来,亲自批答不多,大部分由司礼监这几位内相照内阁的拟票以皇帝的名义批答。
他们的权力比内阁还大。
但照传统观念,人们不拿太监当人。
他们的宰相身份让人弄含糊了,有实而无名。
刘府的人知道刘瑾一步登天,就将刘府披红挂彩,打点一新,鞭炮放得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得知他回府,阖府老少在刘瑾的哥哥刘景祥带领下早早在门前迎候,加上登门贺喜的人,石大人胡同挤得水泄不通。
街上隐隐传来鼓乐,家丁出来驱逐,才勉强清出一条通道来。
鞭炮声、鼓乐声、贺喜声,搞得刘瑾晕头转向。
他在府门前下轿,双脚好比踏在棉花上,只觉得身子不再是自己的,像飘一样进了府宅。
在厅堂先让家里人拜贺后,再安顿好贺喜的客人,然后在刘景祥的带领下拜过祖宗牌位。
忙活大半天,总算歇一口气。
刘瑾在书房里缓过气,召张文冕进来。
张文冕一进书房就恭恭敬敬向刘瑾鞠躬。
“给相爷贺喜!”
听到“相爷”两字,刘瑾心神一荡,
同时又出一身冷汗。
他掂量得出他这相爷得来跟张文冕有多大关系,于是忙扶住张文冕,客客气气说道:
“若非先生,刘瑾此时多半成刀下之鬼了。”
他这话是真诚的,但张文冕是个聪明人,事成之后怎肯居功。
“学生何德何能,哪里承受得起相爷抬举呢?相爷有经天纬地之才,得皇上倚重,也是相爷洪福齐天。”
“先生过歉了,万望先生不要见外,时时提醒咱家,一同干一番大事业。”
“这也是学生的愿望。敢问相爷这会儿为何出宫呢?政局未定,此时出宫大是不宜。”
“事情处理差不多了。三个大学士交了辞呈,万岁爷同意刘健和谢迁告老还乡,只有李东阳没有准。”
张文冕十分惊讶。
“辅臣辞职,朝廷即便同意,也在三辞后同意,以示眷顾老臣,怎会现在就同意呢?”
“还有这规矩的?咱家竟不知道。万岁爷可能羞于见他们,所以才立刻就准。”
宰相辞职是大事,张文冕见刘瑾上台头一件事就没有做好,觉得这人根本没有宰相的襟怀,心里不免有点怅然。
刘瑾不知道有这个规矩,他也不好多说。他劝刘瑾马上回宫。
“皇上准他们辞职,相爷也不敢掉以轻心呀。”
“万岁爷有好几个月没有好好乐过了,他明儿要到咱府里大摆宴席,说是为我庆贺。我看他倒是为自己庆贺,昨天发生了那件没搭撒的事,他才知道了做皇帝的滋味。我回府就是安排接驾的事。”
张文冕又是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正德如此没心没肺。
朝中大政变,作为皇帝,他不坐下来修省,倒当作可喜可贺的事,跟阿斗比能好到哪儿去呢?
张文冕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滴水不漏。
“出宫前我们几个人小聚一下,调兵原要内府用印。除万岁爷外,即便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也不听命。”
“只怕底下的军官肯听命。”
“不碍事,主官都是自己人。不能信任的都软禁了,这是万岁爷亲自部署的。他说紧要关头难免有狼子野心的人趁机作乱,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张文冕目瞪口呆,禁不住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