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堵萧然,夫人荆钗布衣,孩子蓬头垢面,正相拥哭泣。
吕翀挣扎着站直身子,怒吼道:
“老子还活着,哭什么哭!都得给我笑!你们的老爷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君亲,真是大喜事!”
家人听他这么一说,虽然无法将惨遭巨变当喜事,可也不敢哭了。一家人将有限的一点家什收拾一下,当天就离开京城。
到了郊外,秋风萧瑟,黄叶飘零,让人倍觉凄凉。
吕翀躺在一辆破牛车上,前面就是草亭了。
官员回乡,荣归故里有恩旨的,在光禄寺饯行,头面人物在京郊归义寺饯行。
除此之外,在前面的草亭子饯行。草亭子就像唐朝长安的灞桥,是个伤心的地方。
吕翀问夫人,前面有没有人?他忽然有点在乎别人给他饯行。
夫人知道他的意思。亭子里只有一人坐在那儿,身边站着个家丁。
夫人见他长得很瘦,不像当官的,也就不忍心告诉让疮伤折腾得厉害的丈夫。
吕翀见夫人许久没有吭声,就叹一口气。他想,他得罪八虎,已然削职为民,谁胆敢给他饯行呢?
这样一想,也就不当回事了。
不料牛车经过草亭时,坐在草亭的人已在路中候着。
这人正是康海,他们是只隔着一道墙的邻居。
牛车到了眼前,康海口气悲伤说道:“吕兄,此次离京,山长水远,小弟略备薄酒,与兄作别。”
吕翀挣扎着要起来,一见康海又躺下去,连眼睛也紧紧闭上,连看也懒得再看一眼。
康海一见就猜着他的意思,他嫌他跟刘瑾搞到一块儿了。
康海脸上霎时现出凄凉。
吕翀见牛车停下,忽然怒吼道:
“赶路要紧,停下作甚?”
赶车的家人忙一挥鞭,老牛发劲,车轱辘发出干涩的响声,车子缓缓地向前移动了。
康海只觉得无地自容,可还是让家人将一盘银子放在牛车上。
不料吕翀很有骨气,连盘带银子都扫下车去。
康海愣在原地许久没有挪窝。
破牛车在秋风中吱吱呀呀越走越远,他忽然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