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明一谈到公事,眨眼之间端正了神色。
“我奉命行事,无可奉告。”
方子明总是这样,上值时,兢兢业业,刚正不阿。
稍有点闲空,他又趁着水浑肆意摸鱼。
当年若不是他为了躲清闲,非要调到***府上当护卫。
御林军统领的位子还真轮不到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入赘广平侯。
崔泽抬手又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用的力道太大,牵扯到伤,反闹得他自己咧嘴龇牙的。
他斯哈了两下,忍过痛去。
“老方,你这样不道义。”
“当年你眼馋我给御林军下属的孩子开蒙,硬把自家豆丁大的闺女送来蹭书读。”
“结果你闺女绕着柿子树,把一群小男孩打得嗷嗷叫。”
“要不是我这个做先生的替你平了事,你得给多少家上门赔礼道歉?”
说起这事,方子明咳了一声。
他舔了舔牙根,不好再装。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破不了局。”
“***定的是攻心的计策,让你最爱的人,捅你一刀。”
崔泽一听,当场就笑了出来。
他的双眸陷入空蒙,似叹似呓语:
“你们这招安排晚了,有人早下过手了。”
还有另外半句他没说出口。
他最爱的人,早在他心中烟消云散。
方子明看崔泽神色低落,突然从一旁拿出个竹盒。
竹盒打开,里面放的是市井里常见的哄小孩的桂花糕。
傅玉同和林念瑶的事,他捕风捉影地听到过些。
“行了,吃点甜的,算我安慰你。”
崔泽看到盒子里的桂花糕,颇为意外。
他拈起一块。
“你还随身带这玩意?”
方子明道:“我家姑娘让我给长乐郡主捎的。”
“你也知道,郡主啊,常年带病,出不去府门。”
“但郡主人好啊,小姑娘又可爱,我家姑娘总惦记她。”
“隔三岔五地让我给郡主捎外面的东西。”
崔泽一口咬掉半块桂花糕。
市井出的桂花糕没什么桂花味。
连甜味都很淡,口感黏糊糊的偏偏油分又不够。
粘牙又噎人。
他使了点劲才咽下去。
方子明见他吃了桂花糕,权当安慰过他,又把话题拐了回去:
“攻心这一招你别看老,它真的管用。”
“是吗?”
崔泽缓缓眨了下眼睛。
他随手将竹盒盖上,拿在手里看了起来。
“这盒子比那哄孩子的桂花糕有意思。”
他替方子明将盒子放回原位。
借着半个身子的遮挡,崔泽悄悄将***赠的梅花帖塞进竹盒。
放好盒子后,崔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
“攻心既然管用,那我也找机会试试。”
方子明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马车内一时静了下去。
崔泽听着马蹄踏过路面的声响,忽然察觉出不对。
他掀开车窗一看,地上果然是土路。
从广平侯府到公主府,一路都是大道,路上铺的是石板。
崔泽再回看方子明,方子明已危襟正坐。
他又换上了护卫长的那副不怒自威的脸。
“坐下吧,***有请。”
崔泽眯起眼睛。
“方护卫长,你准备送我去什么地方?”
……
丫鬟绣羽一路小跑,从大门跑回林念瑶的院子。
她进了房门,连气都不带喘匀的,开口就禀报:
“小姐,我看见了,你猜中了,那辆公主府的马车去的根本不是公主府。”
“他……他们把姑爷拉去的是城外的乱葬岗的方向!”
“还好小姐你没有上车。”
“这要是真跟他们去了,谁知道回不回得来啊。”
林念瑶听罢,长舒出一口气。
她捂着心口,跌坐在榻上。
还好,还好……
果然,负他又如何,我自己且总要先活着。
……
城外乱葬岗,枯草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