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国公府中,崔泽在一片久违的温暖中醒来。
他一睁眼就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已被处理妥帖。
他跟被扔进药罐子泡过似的,从头到脚全是药味。
崔泽被浓郁的药味熏着,刚清醒的脑子空白了半刻。
戚如陌看崔泽半呆的样子,心中亦是无名怒火起。
哪有把忠君体国的良家子逼成这样的道理。
他递给崔泽一个小盅。
崔泽一边在脑海中捡自己断片前的记忆碎片,一边接过小盅闷头就灌。
他还以为戚如陌给他的是药,结果灌了半碗了一咂摸。
是甜的。
崔泽低头往小盅里一看。
鸡蛋红糖水。
戚如陌推推崔泽的手,示意他继续喝。
“趁热喝。”
“这羹水,最能救急救命。”
崔泽听话,仰头将剩下半盅一口气全灌下去。
甜味的暖流像股温泉,顺着他身上的脉流进五脏六腑。
一时间,他连脑子都好使了起来。
崔泽开门见山,说起他来肃国公府的目的。
“世子还记得赠我的宅子吗?”
戚如陌垂眸略作思索,冲一旁的丫鬟道:
“请夫人来。”
他转头对崔泽说:
“当时,宅子是静妤送的,她全权操办,我不曾过问。”
“等她来了,你有事只管对她说。”
苏静妤来得很快,像一阵柔风,转眼便吹到戚如陌身边。
她脸上挂着未展的愁容。
“如陌,父亲刚吃了药却不见什么效。”
“咳嗽一刻也不停。”
“若是云医女在京城就好了……”
戚如陌微微抬手止住苏静妤说话。
苏静妤这才注意到,崔泽浑身带伤,跟只快被风雪冻死的可怜病猫似的躺在这。
崔泽听见苏静妤的话,本就沉在深渊里的心又往下沉了一节。
“世子,国公爷他……”
戚如陌抬手,同样止住崔泽的话。
“父亲没什么大碍,上了年纪,去丽山行宫时染了风寒罢了。”
“你不必太挂心。”
“先说你的事,你来国公府求援,定是为了青州。”
“眼下青州最重要。”
崔泽想想也是,眼下青州最重要。
多拖一天,不知青州城中会消逝多少条人命。
而那些消逝的人命中又有多少曾在他幼年时,给过他一口饭吃呢……
他根本不敢往深处想。
崔泽收了心,转向苏静妤。
“世子妃,可记得七年前赠我宅子时写的更契书?”
苏静妤微皱了些眉,进而摇头。
她耳边挂的白玉耳铛也随之轻晃。
“记不清了。”
“只大概记得更契书上写了赠你宅子的缘由。”
苏静妤看着崔泽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伤,皱起的眉头再没松下去。
“你身上这么多的伤,都是林家害的?”
“你突然提起更契书,是不是林家想趁机霸占宅子,逼你去典禄司过户?”
苏静妤身上如兰的雅致倏然散去。
她也跟戚如陌似的,生出满肚子气。
“林家祖孙三人,就没一个做人?”
“你是好丈夫,扛得住全家的难处。”
“他们但凡心里有半点体谅你。”
“有你在,林家都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但他们偏偏就不知足,折腾得广平侯府名声恶臭,闹得你满身重伤。”
“他们现在还好意思争宅子?”
苏静妤说到满肚子的火噌噌地往外冒。
她实在气不过,往旁边的小桌上拍了一巴掌。
震得她头上的步摇,耳边的耳铛一齐晃了起来。
“我看把广平侯府拆了,让林家人顶着天卧着地睡觉算了。”
崔泽第一次看见这般泼辣的苏静妤。
他朝戚如陌眨眨眼,意思你去哄哄你夫人?
为林家如此生气,不值得。
谁知戚如陌没管崔泽的眼神,转而认真地赞同苏静妤。
“夫人说得对。”
他坐在轮椅上,往崔泽那侧倾了倾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