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匾,匾不能摘……”
林君成牙齿打着架,磕磕绊绊道。
崔泽揪住林君成的衣领。
他的一张无情脸遮住林君成眼中的大半块牌匾。
“林君成,我要光明铠。”
林君成哆嗦着唇,声音里已然有了哭腔。
“你明明答应我,把宅子给我,我才给你光明铠。”
崔泽半落下眼眸。
他眸中瞳子乌黑,再不见一点人间慈悲色。
“是你先将事做绝做死。”
“你做的初一,我便奉陪做十五。”
“如今宅子归肃国公府了,摘下广平侯府的匾,岂不理所当然?”
当着林君成的面,崔泽偏过些头,问苏静妤:“世子妃此刻摘匾方便吗?”
苏静妤当然道:“方便,随时可以动手。”
趁着苏静妤的回答飘荡在林君成耳边,崔泽再度发问:
“林君成,答话。”
“替我去傅宅要回光明铠还是摘匾?”
崔泽问话时,又将手中攥着的林君成的衣领紧了寸许。
林君成被他攥得一抖,被脱了冠的发髻完全散下去。
好巧不巧,暴露出他头皮里一块不长头发的疤。
寒风吹在头皮的疤上,让林君成不要命地打起摆子来。
他彻底想起,赌输广平侯府,被摘了头顶这块太祖爷赐下的匾后。
他跪在含元殿前的那个烈日。
那一轮酷暑的烈日,远比今日的大雪更恐怖冰凉。
他在含元殿前跪足了两个时辰,才见到光启帝。
光启帝只看了他一眼。
便让小太监脱了他的朝冠,扒了他身上象征侯爷身份的御赐锦衣。
光启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前不断回荡。
“自昭国开国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朕真是被你惊出一身冷汗啊,林君成!”
“你将广平侯的爵位压上赌桌,输给别人,你是何用意?”
“你的意思是你能越过朕,代朕去封下一任广平侯吗?”
“昭国的皇位不如让给你来坐好了!”
随着光启帝的斥责越来越凶,脱林君成朝冠的小太监下手也越来越狠。
小太监竟硬生生扯掉林君成的一块头皮。
林君成的血登时从鬓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汉白玉铺就的地上。
光启帝拂袖,如巨龙隐没,消失在深渊般的含元殿中。
烈日下,陈公公面白无须的那张脸悠悠地晃到林君成眼前。
他活像个鬼,“林君成,往后你再不是广平侯了。”
“老奴替陛下另外告诫你两句话。”
“广平侯府的牌匾如若掉在地上第二次。”
“昭国扒了你的皮。”
林君成抽抽着,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他恨不得立刻跪倒在崔泽脚下,向崔泽磕头。
“别摘匾!”林君成尖声到破音。
“我去傅宅,我去!”
“匾一定要好好地挂在家门上”
“姐夫求你了,姐夫!”
崔泽闻言松开林君成的衣领,拽住他的手。
崔泽偏头朝苏静妤道:“世子妃,借一辆马车。”
苏静妤当即指给他一辆。
崔泽脚下生风,押着林君成快步奔向那马车。
另一边,林家门前,苏静妤并未就此离去。
各家的夫人们也没走。
她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林君成被崔泽带走了,林家老夫人的事可还没了呢!
不知哪位夫人率先冲到林老夫人面前。
“林老夫人,我记得你才朝我们要过待嫁女儿的名册。”
“我看嘛,那名册你不必再挑了。”
“今日之后,你休想再娶到孙媳妇。”
另一位夫人也应和道:
“林君成做的好事我们会全数传出去。”
“绝不会让哪家的掌上明珠掉进你们林家的火坑。”
老夫人一听,差点气绝。
这不是要绝她林家的后吗?!
她也剧烈地啰嗦起来,扑通一声,竟朝夫人们跪了下去。
林老夫人大哭起来。
她这回流的不再是还不及绿豆大的假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