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上策,是下下策。”崔泽言语间咬住自己的后槽牙。
他浅笑着,笑得却极惨烈。
惨烈到范涛看出端倪。
“林帅不妨明示。”
崔泽默默地握紧挂在腰侧的剑。
他松开了几乎咬碎的后槽牙,平静但残酷地说道:
“诸位都知道北羌的奴隶吧?”
“他们从我们大昭掳走的,被当做人牲的那些人。”
“北羌人是如何待他们的,我们也……”
范涛伸出手将崔泽打断。
他犹豫,也试探:“林帅说的是我大昭被掳走的百姓?”
“被北羌人困在围场内,像畜生一样饲养,使唤。”
“不论老少,不管男女,两眼一睁就要劳作,做了一天工也只能得点残羹剩饭果腹。”
“缺衣少食,生死由天的那些算不上人的人?”
范涛猛然站起,他胡须颤抖。
“林帅的下下策就是让我们将青州城当围场。”
“也这么对待青州百姓?”
官署中,众人一时都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泽。
崔泽无情又不甘地眨下了眼睛。
他捡起被傅思齐摔在地上的账本。
他拍去上面的灰,翻到账册的最后一页。
崔泽指着最后一页的数字道:
“依我所言,青州起码能多撑两旬。”
“才赶得上我托人调粮过来。”
范涛卷起衣摆,缓缓给崔泽跪下。
他脸上悲切和怒意搅在一起,搅得他一张脸七零八落。
“林帅,万不可如此!”
“我大昭子民并非牲畜!”
崔泽拿起另一本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给众人看。
册子上是一个个名字,甚至没有名字的空白。
这是那处幕天席地,鸦鸟乱飞的义庄的名录。
崔泽敲着自己的心口道:
“谁愿意将自己的父老乡亲当畜生养?”
“可你们看看没了的他们,他们生前死后又比什么牲畜好么?”
崔泽单手“啪”一声将册子甩得合上。
“我再问诸位一句,如今青州城中的百姓,死的人比北羌的围场如何?”
“你们敢明白地说出来,谁死的人多,谁死的人少吗?”
崔泽强迫自己冷心冷肺地看过官署中的每一个同僚。
“诸位大人,青州城该军管了!”
“管得越早,帐上留存的物资越多,大家能活得更体面。”
“军管的细则,我明后两日走访城内,依实情定出。”
崔泽将话甩出来后,其他人并未从命。
他与官署的其他人不可避免地对峙起来。
两方顷刻间剑拔弩张。
崔泽手握在剑上,“本帅不是商量,本帅要你们依令执行。”
“林帅!”范涛愤而站起。
他悲声切切:“大敌当前,主帅怎可挥刀向内!折磨我们自己的百姓?”
范涛取过账册。
他翻到最后一页,人几乎昏过去。
他颤着声道:“真按这点东西安排全城吃喝拉撒。”
“百姓们过得和北羌奴隶全然无异了!”
“林帅你怎么狠得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