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斥道:“汝等还磨蹭什么,把这破碑给我丢远些,赶紧回来干点正事。”吴熹说着,便与单雄信一同转身离去。而众民夫不敢违命,七手八脚抬起石碑,直丢去巷子拐角死胡同里,方才回来继续开工。
郭士衡见单雄信离去,又无热闹可看,即与王婉儿说道:“大小姐,时辰不早,我等先找个地方落脚,明日再做打探吧。”王婉儿若有所思,伫立在地,并未应声作答。郭士衡见状,又连呼数声“大小姐”,她方醒过神来,说道:“走,去看看那块石碑。”郭士衡一愣,说道:“一块前朝破碑而已,大小姐何必如此在意?”王婉儿笑道:“洛京自西周成邑,千年古都,地下奇宝无数,此石碑必有说法。”说着,她已迫不及待地朝众人弃碑之处疾走而去。
两人寻到那块石碑,打起火折子,蹲下身来,照亮碑文,便细细看了起来。郭士衡也读过不少修道之书,可一看那碑上之字,非隶草行楷,与秦篆相似,却又有不同,他也辨不出来,禁不住说道:“莫非此乃上古天书,大小姐见多识广,可否认得?”王婉儿一边审视碑文,一边说道:“当年往来西域商队贩卖文物之中,倒是见过这些字体。”郭士衡愈发诧异,说道:“难道此碑乃是西域番邦遗物?”王婉儿似乎并未听见郭士衡之话,只顾盯着石碑,自言自语念道:“定天保、依天室,悉求夫恶......我维显服,及德方明......”郭士衡听得如坠云雾,但见她全神贯注模样,还怕打断她思路,也不敢再出言询问。而王婉儿依旧断断续续念道:“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毋固......我南望三涂,北望岳鄙......粤詹雒伊,毋远天室。”洛汭、伊汭分明指伊洛二水,三涂即伊水北岸古山名,郭士衡终于听出一些眉目来。果然,王婉儿忽抬头与他说道:“适才那些凡夫俗子有眼无珠,不识奇货。若所料不差,此碑字乃是两周金文。”郭士衡说道:“自洛汭延于伊汭,南望三涂,北望岳鄙,说的可是洛阳城?”王婉儿不置可否,又俯首注视着石碑,继续念道:“复卜申视,卒营筑,居九鼎焉,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郭士衡听到此处,恍然大悟,说道:“此乃武王、周公卜都定鼎,营建洛邑之对话,太史公书中有记。此碑必是洛阳城志。”王婉儿却一摇头,再指着碑文读到:“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说着,她抬起头来,与郭士衡道:“此并非洛阳城志,该是颂周公旦之墓铭。”郭士衡赞道:“大小姐博学多闻,末将钦佩不已。不过相传周公亡去,魂归故里,与文王共葬岐山,这墓碑怎会到了金镛城来?”王婉儿说道:“成周乃周公占卜选址,躬亲督建,而此处又是汉、魏洛都故址所在,若为周公立碑作个空冢,也不足为奇。”
李密改修府邸,不料墙垣施工掘出一块周公碑来,虽说此乃上古遗物,价值连城,不过于行军打仗来说,似乎毫无用处。王婉儿参透石碑来历,郭士衡倒还是有些失望,说道:“大小姐,这周公碑虽是稀奇古物,可与我等也无甚大用。”王婉儿沉吟片刻,忽喜逐颜开,故作神秘笑道:“郭将军此言差矣,有道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走,去唤下人过来,带上石碑,我等一同回去吧。”郭士衡一愣,问道:“回去?城中尚无落脚之处,大小姐命我等回哪儿去?”王婉儿说道:“此处之事已了,不必逗留城中,当然是回洛阳去了。”郭士衡疑惑不解,说道:“可尚未探得军情,这般回去,如何向主公交差?”王婉儿却一摆手说道:“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不必再探。且留在此处久了,还怕暴露身份,节外生枝。”说着她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又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说道:“李密并非举世无敌,此番毕其功于一役,定可教他坠万劫不复之地!”这正是:
百二秦川付楚炬,三千越甲雪吴仇。
莫归成败皆天意,还有胜算在人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