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共一骑,便往西面亡命驰去。然此刻屈突通亦瞥见他兄妹二人逃脱,他立刻带了一路人马奋起直追,所幸杨玄感跨下乌龙驹也是一匹宝马,隋兵普通战马被其一甩,渐渐拉开了距离。
暮日西垂,落霞散绮,荒原莽苍,凄风悲吟。杨玄感兄妹共乘一骑,沿着黄河南岸一路狂奔,正穿入一片芦苇荡中之时,乌龙驹经一日力战,终于体力不支,哀嘶一声,前足一软,向前扑倒,将杨玄感兄妹甩了出去。杨玄瑛跌落于地,直率得头晕目眩,五内翻腾,可她顾不得痛楚,咬牙勉强爬起身来,回头看去,只见乌龙驹口吐白沫,喘了几口粗气,倒地而亡,而杨玄感伏在地上,也未动弹。
杨玄瑛蹒跚着小跑过去,扶起杨玄感,见他伤痕累累,面无血色,气若游丝。杨玄瑛扯着嗓子唤了半天,杨玄感总算缓缓睁开眼来,却伸手一撩她鬓发,又替她抹去眼角泪珠,有气无力说道:“瑛妹,愚兄不行了,你独自一人去吧。”杨玄瑛哭着摇头嚷道:“大哥,这里是葮芦戍,再往前不远便是风陵渡,赵将军一定有船在那里等我们。”杨玄感惨淡一笑,摇头说道:“瑛妹,愚兄尚有一事,瑛妹务必答应。”杨玄瑛点头说道:“小妹一切听凭大哥。”杨玄感挣扎着解下腰间佩剑递去,说道:“愚兄累了,也走不动了。追兵将至,愚兄不愿被擒受辱,瑛妹就用这剑,给愚兄一个痛快。”杨玄瑛大惊失色,转而又摇头哭道:“不会的,大哥你看,从风陵渡坐船而上,很快就是华阴老家,大哥一定挺得过去。”杨玄感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说道:“瑛妹别再犹豫了,给大哥一个痛快。隋兵将至,意在愚兄,看见愚兄尸首,也不会再追杀瑛妹,晚了瑛妹也走不了!”说话间,遥遥已闻追兵蹄声隐约传来,杨玄感忙将佩剑一把塞到杨玄瑛怀中,竭力说道:“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杨玄瑛怀揣长剑,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禁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前是滔滔黄河惊涛怒浪,后是嵯峨秦岭群峰延绵,忽又起一阵晚风掠过,吹起葮芦戍上芦花片片旋飞,漫天飘絮,蒙乱双眼,迷魅神魂。可她再回头循着蹄声望去,屈突通已引兵凶神恶煞一般逼上前来。眼看追兵将至,杨玄瑛又想起那晚卜得凶卦,原来天意绝情如此,又岂是蜉蝣可违。一想至此,绝望至极,催得胸口旧伤复发,阵阵绞痛,迫得她喘不过气来。也知道自己气力所剩无多,杨玄瑛也不愿再亡走奔命,她缓缓站起身来,抽出长剑,把心一横,咬牙说道:“既是如此,请大哥先走一步,小妹随后就来。”说着她闭起双目,举剑奋劲往前一扎,剑锋已直贯杨玄感胸膛。
而正此时,屈突通带着追兵赶至葮芦戍上,遥见杨玄感兄妹二人为大河所阻,涛横路绝,无处可遁,哪知他正欲催马上去捉人,却忽见杨玄瑛一剑刺死杨玄感,又猛然抽回长剑,转过剑峰,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这正是:
千里嶔岑放纵,九曲怒水奔狂。
铁马吟铮男儿梦,绯血妆红女儿裳。
干戈断柔肠。
崤函嵯峨万古,难堪秦关苍凉。
天命情绝人意尽,不悔黄沙埋暗殇。
一叶孤苇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