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非中原人士,可在江南也待得久了,此刻竟也学着刘元进操起一口呢哝吴语,再加一身柔情媚态,风情万种,更是教刘元进如似神魂散游九天,飘然欲仙。
可就在两人喝到兴头上之时,忽然管崇手持一柄大刀,气势汹汹闯上殿来,怒声喝道:“皇上皇后好不快活,大哥眼中可还有我等兄弟情谊!”语声如雷贯耳,直把刘、王二人惊得将杯中之酒尽抖洒于地。待到刘元进镇定下来,恼那管崇搅了好局,正要开口骂人,王婉儿已斟了一杯酒走上前去媚声说道:“管大哥来得正好,小妹正想向管大哥陪个不是。”管崇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妖女,乱我军心,毁我兄弟情谊,今天爷爷先砍了你再说!”话音未落,大刀一挥,劈头就往王婉儿眉心斫去。王婉儿惊呼一声,一个侧身,闪过管崇这一刀,又回身一跃,已落到刘元进身后,甚是委屈说道:“小妹诚心向管大哥陪个不是,管大哥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管崇“呸”地一声,一个箭步跃上前来,撩起大刀,又要劈来,刘元进猛然喝道:“管崇,你闹够了没有!”说着他起手一扬,将手中酒杯重重掷了过去。管崇只想去劈王婉儿,怎料刘元进突然间掷杯而来,一个躲闪不及,铜杯已砸在他额上。
也是刘元进有些微醉,又被管崇撩上气头,这出手也就不知轻重了,这一下竟教酒杯敲破管崇眉头,直磕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额上鲜血便溢了下来,立刻惹得双眼迷红,看不清东西。而这朦胧之间,忽然仿佛依稀又见当初二人为避辽东兵役,一同于吴郡亡命揭竿,斩杀郡守,夺路而出;东天目中开山立寨、钱塘水畔妖星坠地、浮玉寨内歃血起义、吴会二郡驰骋拼杀、北固山头豪言壮语、长江水上五雷破敌,可其间彼此手足之情,生死之交,却宛若经年隔世,早已幻灭于前尘,立时教他胸中一番雄心丹志,似凄然花落,如飘渺梦散。难禁悲从中来,拊心泣血,神魂崩溃,一腔热泪夺目而出,管崇昂首仰天长呼道:“妹喜亡夏,妲己亡商,褒姒亡周,前朝南陈,亦亡于张丽华,可怜吾浮玉寨竟也要亡于一个妇人之手!”说罢他竟横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刘元进刚掷过酒杯,见砸得管崇头破血流,心中有些后悔。可他还不及回过神来,乍又见管崇刎颈自裁,刘元进失声惊呼,赶紧上前制止,却为时已晚,银芒一闪,刀锋掠过,满腔热血飞溅而出,扑面而来,洒在刘元进脸上,却如沸汤一般灼裂皮肤,直痛心底,也教他猛然酒醒过来,再定睛细看,管崇怒眼环睁,尽透愤恨,死不瞑目。刘元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张口结舌,重足而立,惶恐难安,手脚无措。
管崇之死状,骇目惊心,又出乎意料,亦是怵得王婉儿花容失色,方寸大乱,直呆立在那。但事已至此,奈之如何,此事传了出去,王婉儿于义军中何有立足之地,此刻她愣了半晌,才定下神来,缓缓走上前去,颤颤悠悠拾起管崇把柄大刀,用衣袖一抹刃上鲜血,又盯着刀锋说道:“怎料管大哥会恨小妹如此之深。管大哥枉死,小妹难辞其咎,今愧对义军兄弟,亦无颜留在此处,就以小妹之血来还此孽债。”说着她竟也转过刀锋,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刘元进刚刚失了一个兄弟,惊魂未定,骤见王婉儿也要自刃,他连忙跃上前去,总算眼疾手快,赶在前头夺下了王婉儿手中大刀,又说道:“此事与王姑娘无关,王姑娘不必自责。”王婉儿轻声泣道:“若是传了出去,说大哥为了小妹逼死自家兄弟,大哥又如何于江湖上立足?小妹还是离开为好,也免得让人说成妖女魅惑大哥。”刘元进稍稍镇定下来,又望着管崇尸身思量许久。毕竟管崇已死,此事一旦张扬出去,他这个义军统领怎还做的下去,想到此处,恶向胆边,却又难堪心中愧疚之意,他不禁双目盈泪,抽泣着自言自语说道:“是大哥对不住管老弟,若有来生,大哥还认你做兄弟。”说罢,他一咬牙吞去悲泪,声色俱厉喝道:“逆贼管崇,罔顾兄弟情谊,私通隋敌,欲取我首级去江北献降,我无奈之下才将其斩杀。既然管崇业已伏法,此事也不再追究,念及昔日兄弟情谊,留其全尸,就将其安葬了吧。”这正是:
三毒骤断手足谊,六欲化魔铄坚金。
都道红颜似祸水,谁咎贪嗔昧人心。
管崇突然间投敌叛变,事败身死,一经传开,在宣城内一石激起千层浪,义军兵将私下里说三道四,满城皆是流言蜚语,惹得众人疑神疑鬼,惶惶思变。此后又有人在管崇住处搜出一封号称由其所书的通敌密函,这才算勉强堵住了众人之口。不过此事前因后果甚是诡异,又来得突然,已教义军士气大大折损。刘元进做了亏心之事,数日来也一直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