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生疏者,更是难以控住方向,几艘小筏竟迎头撞上山崖石壁,砰砰数声,竹排被震得支离破碎。此时元宝藏也已无计可施,只得扎马站定,沉稳身形,牢牢握着船楫,竭力维持竹筏平衡,又冲着军士大喊:“诸位稳住方向,只消撑过此山湾即可。”话虽如此,可望着河面上翻船坠水之人接二连三,波涛之中浮沉挣扎之人不可胜数,究竟能否安然渡过此劫,元宝藏毫无信心。
狂涛迭起,惊飙怒号,杨玄瑛为免被风浪冲走,只得半蹲在筏上,紧紧拽着桅杆,丝毫不敢泄气。此刻她满面浊水,难以睁眼,看不清周遭情势,但依旧可闻四处尽是人哭天喊地,大呼救命。谁料黄河入汛,遄水无情,居然悍猛如斯,杨玄瑛无知者无畏,小觑大河水势,只道凭一时意气,必可人定胜天,如今想来,此行确实太过冒失,徒教这许多军士枉死,真是令人追悔莫及。
正此刻竹筏猛颠,杨玄瑛身子骤倾,顿失重心,一个趔趄,仆倒筏上。她尚未有暇起身,竹筏又是俄然一个摆转,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劲力,猝不及防,直将她身子掀上半空。此际杨玄瑛尚抓着桅杆,她忽觉上臂被猛然一扯,肩膀犹似脱臼一般,奇痛贯心,教她不禁将手一松。霎时,她整个身子失去控制,竟被抛往船外,眼看既要坠水,杨玄瑛俄然失声惊呼。千钧一发之际,元宝藏手疾眼快,一个箭步踏上前来,伸手一抓,正拽住她腰间裙带之时,又运劲一提,总算有惊无险,硬生生将她给拉了回来。砰一声响,两人撞个满怀,同时栽跤,虽免于落水之难,但二人倒作一团,也是狼狈难堪。
几名同舟军士上来扶起二人,杨玄瑛犹然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元宝藏倒是长舒了一口气,往船上一坐,庆幸而道:“总算转过山湾,此处河道开阔,应无险滩急流,再行一会,便可抵白马港了。”杨玄瑛闻声,抹去脸上水花,睁开眼来,环顾四周,只见夹岸宽敞,川流平缓,徐徐沦波,推着船筏安稳行进。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再看那些幸存之人,也早已精疲力竭,纷纷歪斜倒在筏上休憩起来,任由竹排顺水漂流而下。
将近四更时分,雨水渐止,河面果然聚起大雾,而船队也终于安抵白马。元宝藏寻了一个浅滩,便率军弃筏登岸。而后杨、元二人再次收拾清点军士,同来二千人马,经此一路漂流下来,失散过半,当下余者,竟然只剩七八百人。对着将士一个个衣衫褴褛,铠甲不整,杨玄瑛不禁有些灰心丧气,但转念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历经千辛万苦至此,如若半途而费,无功而返,又怎对得起那些沉在黄河水底的英灵亡魂,于是她振作精神,于众人说道:“我等有来路无退路矣!前头滑台,有宇文化及留下辎重,粮草足备,如今我等唯进可活,退即死,尔等须与我并力攻之。”元宝藏亦不甘就此放弃,他听罢说道:“我等涉险而来,神兵天降,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定可一举大破滑台守贼。”众将士听二人如此一说,斗志燔燃,皆齐声应到:“愿以死战!”于是,二人立刻派人前去侦查滑台情势,同时又令士卒就地守候,一面积养气力,一面等待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天已蒙亮,雾露未散,远近迷茫,模糊一片。此值人回报,敌将王轨驻于县城之中,而元礼则在十里外扎营与之侧应。杨玄瑛听罢,思索片刻说道:“县城并无城墙,我等只消杀入其中,先擒王轨,再设伏阻击元礼。敌军虽众,亦可被我等各个击破。”元宝藏已然迫不及待,拔刀说道:“好,兵贵神速,我等即刻出发!”说罢,杨、元二人步行,引军七八百众,趁着雾色朦胧,便去抢滑台县城。
而王轨为宇文化及守滑台县城,自恃前有骁果大军攻黎阳,后有元礼率兵扎营驻守协防,滑台地处友军庇护之间,可高枕无忧,他倒是落得一个逍遥自在,整日于城中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可这一日清晨,王轨正起床时,犹睡眼稀松,半梦半醒之间,忽闻城中喧嚷吵闹,沸反盈天。王轨正待出去瞧个究竟,忽有小校闯入来报,一支敌军不知如何,从天而降,业已杀入城中,无人可挡。王轨闻讯骇然色变,仓促间披甲执兵,出府来战,却闻迷雾里四下皆是敌军喊杀,声势浩大,只道自己已被人重重包围,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那还有心应敌。王轨正待拨马逃亡,忽见前头冲出一彪人来,为首那人,龇牙咧嘴,狞髯张目,凶神恶煞一般,砍上前来,来者正是元宝藏。敌将面目可怖,王轨心胆俱裂,眼看元宝藏杀至,他不假思索,把兵刃一抛,便翻下马来跪地求饶。
王轨携其部献城而降,杨、元二人遂收城中军马千余人于麾下,以供调遣。此际县城之东十余里处,元礼正于营中,忽闻滑台遭袭,愕然惊震。试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