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父!奉常言您不可再贪杯!”
少女亭亭玉立,一张乖巧地的娃娃脸,目光却极其锐利。
直直射向对面的老者。
老者手里抱着酒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防备着曾孙女的偷袭,同时大声嚷嚷:
“朕不过退位二十余年,你们这群小辈就这般态度了!!这世道啊!”
不过明显底气不足。
时下孝道在人们的观念中占比极重,是以一开始这虚张声势倒是真的能吓到拥月公主。
但之后?
拥月公主冷笑:“您这是忘了上次酒喝多了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的事?”顿了一下,满脸恨铁不成钢“您今年八十有七了!不比年轻人。”
不看着一点,一转头人驾鹤西去了找谁说理去?
太上皇嬴晏不听,继续嚷嚷:“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哪里有曾孙女管着曾大父的道理!朕要找皇帝说理去!”
大靖当朝皇帝是正统的嫡长子继位。
光是嬴晏能无视赵武灵王———提早退位当太上王结果被儿子活生生饿死的这种前车之鉴,六十岁退位还不随意干政。
就可见父子俩感情深厚。
拥月公主根本不怕。
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派她过来的?
虽然好奇怪啊,曾大父和大父都好像对她格外宽容。
不过现在不是细究这些问题都时候,拥月公主眼疾手快终于逮到机会趁着曾大父不注意一把抢过酒壶。
“您啊,还是先养好病再说吧。”
我们都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拥月公主笑意盈盈得晃晃酒壶。
太上皇嬴晏眼睁睁的看着宝贝曾孙女带着宝贝酒壶越走越远,捶胸顿足,悲痛的好像死了亲爹。
真是老了啊,反应大不如前,换在他年轻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能觊觎自己手里的肥肉。
向来都是他抢别人的!
非但如此,还会有人帮他一起抢。
那人…………
嬴晏表情一滞,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那人,是谁来着?
拥月公主未曾走远,放好酒壶一转身就见自己曾大父一脸茫然的摸脑门。
蓦然眼眶一酸,奉常已经委婉告知过了,曾大父命非久矣。
咸阳那边已经开始准备曾大父的陵寝了……
当年以一己之力结束秦末乱世的英豪,终于也要回归山河。
也好,也好……
嬴晏眼尖发现不远处的少女眼眶红了,似乎是受了委屈,恍惚了一下,继而怒道:“月儿,是谁欺负了你,为父给你撑腰!”
拥月公主随意揉了把眼睛,“曾大父,我没受委屈。”
嬴晏听到声音微微一怔,眼神一下清明了许多,扶额“朕这是……”
“曾大父,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好。”
到了嬴晏这个年纪,睡眠时间反而越长,哪怕不舍得,但他的子孙们已经做好了他长眠不起的准备。
拥月公主扶嬴晏睡下,不放心的仔细叮嘱守门者注意事项,这才回隔壁房间睡去。
今年乃是寒秋,百姓们一看就知道来年是个丰收的好年,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月光打在院落中,竟是衬的窗外犹如白昼。
嬴晏睁开眼睛,明明身体疲惫不堪,但大脑却极为清明。
过去近五年都没有的清明。
他活动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随意披上件外袍打开门。
守门的侍从一阵惊讶,自他当值以来太上皇从未在这个时辰起身过。
只听太上皇问:“如今是何年月了?”
似乎是恍觉岁月不饶人。
面对这位大靖的开国皇帝,大靖所有百姓的主心骨,守门人三年如一日的紧张“陛下,现如今已然元朔四年十月十日。”
元朔,也就是如今皇帝的年号。
嬴晏却是只听到了十月十日。
十月十日啊,赵姮似乎就是这个日子殉赵国的……
赵姮是他的母亲,赵国的公主。
她死在了秦始皇一统天下消息传过来的那一天,她留下的信中说:
今天下一统乃为大势所趋,赵国不会也不能成为天下太平的阻碍。
但她是赵国的公主,享其荣却不能担其责。无颜面对邯郸父老,只能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