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贵妃到。”
正殿中人或坐、或站、或跪,齐齐朝着门口望去。
哀怨、嫉恨、不忍、可怜,还有……不解,诸般目光亦汇聚于一人身上。
即便那虚伪之人的怜悯让人恶心,可这自以为是的不解更让她想呕。
要命了。
来之前,她刚被三个孩子盯着用了几碗药膳,这会儿连口水都喝不下了!
“臣妾请皇上万安,请皇后娘娘……咳咳……安。”
不过咳嗽几声,上好脂粉就盖不住那浮上脸颊的嫣红之色。
“起来吧。进忠,给令贵妃的座椅多放两张软垫。”
坐于弘历下首的皇后不改面色,宛如一尊不喜不怒的泥菩萨般。
事已至此,明面上她必须旗帜分明地站于皇上身边。
如此一来,又何必多言多语,惹人不快呢。
方才还隐于阴影处的蓝袍青年当即就找出两张软和舒适的坐垫,端端正正地放在那唯一空闲的座椅上。
末了还用衣袖拭了拭那看不见的灰尘,这才举止恭敬地请人来坐。
“令贵妃娘娘请。”
嬿婉颔首以作回应,坐下后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天缥色旗袍上绣着的翠鸟啼春纹路本该鲜活灵动,可那露出袍袖的手腕让人只觉不禁一握。
翠鸟衔花,花朝皓腕,生机病气相会于此,再想及这位贵妃娘娘先前在木兰围场时的英姿飒爽,纯妃玫嫔等人饶是同为后宫嫔妃,也是心生怜悯。
嬿婉似是不经意地向下扯了扯衣袖,瞥也不瞥手边的茶盏,来了个单刀直入。
“臣妾听闻近来宫中事忙,皇上与皇后娘娘不好在臣妾的事上浪费功夫,不如尽快了解吧。”
不过是往脂粉中加了几味药材,换了换颜色,远不及调香费的功夫久。
毕竟哄人远比唬人费功夫。
不过,她也只乐意下这份功夫。
苦主都亲自来求个公道,谁不动容两分。
何况弘历自诩是怜香惜玉之人,又志在圣祖皇帝,眼看东巡之日在即,嘉嫔这等异族之女竟敢祸乱后宫!谋害皇嗣!
如今想来,幸得他批了玉氏一族废世子、封世孙的奏折,届时幼主上位,少不得大清撑腰!
玉氏一族自然也被大清拢于掌心,否则来日玉族世子上位……
他不信玉族对金氏所为一概不知!
听闻近些年玉族政务已逐渐转交到那前世子手上,若让此獠得逞,焉知大清要埋下多少祸患。
念及此处,弘历眼中闪过几分狠厉,当是斩草除根才好。
只是其中所耗人力物力……便是皇玛法与皇阿玛留给他的国库丰饶,也不该损在这等腌臜阴损之事上!
简直是罪大恶极!
“嘉嫔,你可认罪!”
认何罪?
她犯下的,绝不能认!
谋害永寿宫的事,她连手都不曾伸一下,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认什么!
“皇上,臣妾与贵妃娘娘无仇无怨,为何要谋害于她。这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和臣妾的母族啊!”
在嬿婉到来之前嘉嫔已是哭嚎过一轮,再动听的嗓音也已沙哑如鸦。
嬿婉掩唇轻咳几声,眼底闪过几丝幽光,那玉族世子手中的权柄人手已被分的七零八落,怕是许久未给嘉嫔送消息了。
不然,嘉嫔怎么敢提起自个儿的母族,生怕死的不够快是吧。
水眸低垂,三分病弱三分气恼,余下四分尽是悲伤不解。
“皇上,臣妾自认入宫以来,便是不与诸位姐妹交好,也未曾交恶至此。”嬿婉眼睑略红,宛如杜鹃啼血般哀鸣:“使得旁人用这等阴毒的法子谋害臣妾性命啊……”
她可没点名道姓的,没见地上可跪了两三位呢。
见美人垂泪,弘历免不得生出几分怜惜,而与嬿婉相对而坐的纯妃却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她与嘉嫔相交数年,不说姐妹情深,起码有些交情;可嘉嫔连番苏那几却让她落至如今这般尴尬境地。
可便是她想明白了又能如何,关键是皇上信任与否。
何况她已色衰,而且有些事到底是经了她的手……
正当纯妃自怨自艾之时,本就忧心海兰身体的如懿忍不住开口求情:“皇上,嘉嫔连番喊冤,舒嫔和海贵人也说不知,这里面说不准有什么冤屈,不如让她们站起来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