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玥春携丫鬟离去后,楼亭之中,除却那守在楼道口的男仆,只余下叶苑苨和两个跟班。
大家闺秀之态,叶苑苨实难再装。何玥春刚下楼,叶苑苨便站起身,舒服地“啊呀”一声,扭脖子伸胳膊蹬腿。
英英忙凑近她,轻声提醒:“小姐,注意仪态!”
叶苑苨却大剌剌挽起袖子,拔高了蜜甜的嗓音道:“人都走完了,还注意什么仪态!累煞我也!”
说完,拿起一个玉兔造型的糕点,张大嘴就往里塞。
晨阳和英英皆大吃一惊。晨阳急忙扯了扯叶苑苨的袖子,往楼道口使眼色,提醒她那儿尚有一个人。
叶苑苨着实没注意到那个男仆。那男仆一身黑衣,站在楼道口一动不动,像根立柱。
叶苑苨满口糕点,鼓着嘴巴嚼着,侧头盯着“那根立柱”。
那男仆却不敢往她这边瞧,只似有若无地盯着前方,假装什么也不知。
叶苑苨匆忙嚼完糕点,差点没噎住。
看她噎得翻白眼,英英急忙伸手拍她的背,小声安抚道:“小姐,小姐,慢点。”
晨阳忙端起一杯茶递过去。叶苑苨咕咚喝下一杯茶,总算把糕点顺下了喉咙。
吃完,她偷摸看了看那男仆,悄悄往衣袖里塞了四五个糕点,看得晨阳和英英直以手扶额,不得不帮着遮挡一些。
不等何玥春拿来布匹,叶苑苨便准备带晨阳和英英下楼归家去。
路过“那根立柱”时,叶苑苨轻咳两声,交待道:“烦请告知你家主子,我先告辞了。”
“那立柱”闻言,脸色微红,轻点了头。
2
叶苑苨三人刚下楼来,绵绵细雨忽然间骤变成瓢泼大雨。
雨点急促地砸在屋瓦上、院子里,花丛间,不一会儿就在低洼处汇聚成一片水潭,溅起一个个水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还怎么走?叶苑苨看着浓浓雨色发愁。对她来说,在这山庄多待一刻,都是煎熬。奈何雨势太大,恐怕连渡船都停航了。
冷风夹着雨丝灌入廊道,衣着单薄的主仆三人,止不住齐齐打了一个冷战,都抱着胳膊将身子蜷起来,在廊道一侧挤作一团。
一筹莫展间,叶苑苨瞧着四下无人,便缩了缩脖子,裹紧衣裙,一屁股坐在廊道的长椅上,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天鹅造型的糕点,冷得哆哆嗦嗦地吃起来。
英英缩着脖子左右一看,忙提醒道:“小姐,我看这是主院,来往人多着呢,当心被人瞧见!”
叶苑苨眯眼一笑,从袖袍里又摸出两个糕点,塞到英英和晨阳怀里:“来,都坐下来吃!”
两个下人四下望了望,似乎真没人,于是犹豫着接过糕点,坐在叶苑苨左右两侧,也偷偷摸摸啃起来,还咂摸着“真好吃”。
三人你挤我挨地坐着,六条腿不自觉地抖着,吃一口糕点,便“嘶嘶”吸着冷气嚼,活像三个分享食物的乞丐。
三人正吃得高兴,便见院门那边急急走进来两人。
晨阳和英英吓得急忙住了嘴,把没啃完的糕点往胸口胡乱一塞,站起身退到叶苑苨身后,做贼般悄摸动着嘴,嚼着没咽下去的食物。
为首那人一身明黄色祥云纹锦袍,玉冠束发,姿容清冷,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不悦,不是苏云亦又是谁!
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却隐。
3
这下雨天,倒不知主仆二人从何处归来,苏云亦身上干干爽爽,滴雨未沾;他身后着墨色劲装的却隐,周身却覆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到叶苑苨独自带着仆从坐在湿冷的走廊时,苏云亦眼有诧色。他走过去停在三人跟前,盯着叶苑苨瞧了一瞬。
只见她那样明丽的一张俏脸,却衣衫粗劣,发髻凌乱,裙摆脏污斑驳,还啃着糕点,活像这山庄里做工的俊俏丫鬟,毫无半分小姐模样,叫他看了有些好笑,又有些怜惜——叶家的家教和家境都实在不好。
叶苑苨嘴里包着糕点,也做贼般偷摸嚼着,一双杏眼不时瞄他一下。
她不知他在琢磨什么,只觉他周身寒气逼人,盯得她心头直发毛。
一个不注意,叶苑苨便“阿嚏”一声,将嘴里的糕点都喷了出去。
有点尴尬!叶苑苨立马从苏云亦细微偏头躲避的动作里,读到了一丝嫌恶。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她一边用衣袖抹嘴和鼻子,一边没好气地对他道:“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