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间辛泰斗察觉到文贵妃兴致缺缺,便低声询问是何事让她烦忧。文贵妃本不想扫兴,但她有个一饮酒便藏不住事的毛病,想了想还是道:“这么多年当真是委屈小五了,他虽非臣妾所生,但此番能平安回来臣妾确是打心底的高兴。这么好的日子也怪臣妾多愁善感了,方才听戏伶们唱戏,不禁触景生情,想起九儿最爱听戏了。”
辛泰斗有些不痛快,“朕让九儿去西北巡察,你心里果真还是在怪朕的。”
半年前在西北活动的凌崖阁探子回报,疑似发现上塞细作的踪迹。此事本该交给凌崖阁专员经手,但朝堂上立三皇子辛理为储君的声音越来越多,辛泰斗为了权力的制衡,只好搬出九皇子悠王来担此重任。
悠王辛晗乃文贵妃所生,从小养尊处优,大多时间都待在文贵妃身边由她悉心教导。此番首次离家便要远去西北,山高路远,前路未卜,辛晗既不会武也缺乏在外处事应变的经验,只怕没个三长两短活着回来也要脱层皮。
文贵妃不置可否,她对这个决策不满已经很久了,民间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众所周知,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安稳闲淡的度过一生,又有甚么错呢?
傅友好刚与邻座的官员饮了一杯,一转头便发现宴席上首阴云密布的氛围。今夜繁星璀璨,琼轮如水,这天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他起身来到辛泰斗的跟前拜下,此时他背后梨园行的戏伶们刚唱完《丹桂飘香》的片段,正准备接着唱《长生殿》中《闻乐》这一折。
往常唱完《闻乐》,紧接着就该雅乐舞的伶人表演月宫舞,想必皇上与文武百官早已看腻。于是今年他专门让乌掌史编排了支十分有意思的舞,也给大家换个口味。
“启禀陛下,今年祭月节臣得了一支新舞,特命雅乐舞昼夜勤加练习,不知您此时可否有兴致鉴赏一二?”
这话说得正合辛泰斗意,他示意傅友好即刻开始。
傅友好朝台下梨园行的戏伶拍了拍手,戏声戛然而止,待他们恭敬退下后侯在一旁的乌掌史十分会意的朝傅友好点了点头,他便对辛泰斗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默默退回了席位。
表演此舞的是九位雅乐舞的优伶,其中有八位都是伶人,只有洺潇一位优人。他被众伶人弓着腰包裹在最内围,从外看根本想不到里头还能藏个人。
笛声缓慢吹响,空灵缱绻,将人瞬间拉到山谷密林、晨光熹微的环境里。伴着悠扬悦耳的笛声,队形中忽然伸出一只曲线优美,形似动物的长颈,众人的目光无不被这新奇的一幕所吸引。
这只奇怪的生物正努力舒展着它引以为傲的纤细长颈,天边的皎月映亮了它颈部足以蓝得耀眼的毛发。它东看看,西看看,气定神闲,宛若鵷鸾,低头饮水时头顶似翡翠的几丛小冠俏皮的在头顶晃动。
辛泰斗聚精会神的瞧了好半天,嘴角再也压不住的浮起笑意,这只奇怪的东西不是越鸟还能是甚么!
然而夸赞的话已在嘴边,登时却烟雾四起,笛声骤停,待烟略散之时越鸟已然消失不见,彷佛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