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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太困了。”
昏暗的房间里,杜蕊窝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缩成一团,“我要睡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转瞬间就没了动静。
“小蕊?”黎望舒倚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唤了一声,但床上那团被子一动不动,只有微小的呼吸声传出,她不由得弯了弯眼,“今天确实走了很久,累着了吧。”
尽管还有没做完的事,但夜色已深,杜蕊困得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黎望舒凭着记忆,在附近找到了干净的旅馆房间,打算先休息一晚。
今晚商量好了由她守夜,杜蕊早早地爬上了床,但郁仪却固执地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一副要陪她守到天明的架势。
“还有一张床,你也去睡吧。”黎望舒催促,见他不为所动,又无奈地补了一句,“别熬了,明天还要靠你开车,我可不想死于车祸啊。”
郁仪抬眸紧盯着她,玻璃珠似的瞳孔折射着微弱的月光,抿了抿唇,突兀发问:“明天,你还会在这里吗?”
“什么意思?”黎望舒不明白他想问什么。
“你会在我睡着的时候突然消失。”不知为何,他一开始用的是陈述句,顿了一下,才试探似的,换成了疑问的语气,“……会吗?”
“我为什么会消失,又不是阿飘。”黎望舒挑眉,“不要为还没发生的事焦虑。”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低下头,眉毛微微蹙起,神色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伤感,额边的碎发随着动作垂下,睫毛微微颤动着,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真不明白你到底在纠结什么。”黎望舒叹了口气,不再理会他,仰头去看窗外的夜空。
——小县城里没多少高楼,空气质量好,雾霾也不严重,漫天星辰清晰地、璀璨地闪着光,月亮丝毫没被地面上的血腥气影响,一如既往地皎洁明亮。
无言地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黎望舒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突然发问:“你去过红帆福利院?”
郁仪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黎望舒追问。
“去找你之前顺路……大概在中午的时候。”被这么不轻不重地一问,郁仪就全交代了,“楼梯上那只怪物是我杀的,但那时候院长和孩子们已经……”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样啊。”黎望舒叹息似的说道。
她反应太平淡,郁仪反而有些不安,“对不起,是我去晚了。”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道什么歉。”黎望舒挑眉,看着对面那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头一回觉得他有些可爱,“不如说,听了你这番话,我反而能松一口气。”
“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能早来那么一会儿,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但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谁也没办法改变。”缓了一口气,她唇边带笑,接着说下去,“多亏了你,我最后的烦恼也消失了。”
“不是的,没有什么事是注定会发生的……为什么你表现得这么平静?”郁仪眉头紧锁,眸中翻涌异样的情绪,罕见地有些激动,“痛的话就叫出来,伤心的话就要哭出来,你总是这样,不信任身边的同伴,一味地压抑自己,什么也不说,最后……”
他眼眶发烫,几近哽咽,只好止住话头,狼狈地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脸庞藏入黑暗中。
“总是?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天吧。”被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冒犯到,黎望舒笑容淡去,双臂在胸前抱起,话中带刺,“事实上,我的确没那么伤心,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毕竟人是脆弱的动物,终究会迎来一死,那些怪物……只是将这个进程加快了而已。”
郁仪埋着头不出声,黎望舒冷冷地盯着他看,也不说话,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中蔓延。
突然,床上传来一声轻哼,杜蕊探出乱糟糟的脑袋,含糊地问:“你们在吵架?”
“……没有,你在做梦呢。”黎望舒吸了口气,放软声音。
杜蕊不知有没有意识,模糊地“哦”了一声,又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抱歉,我说过头了。”被杜蕊这么一打岔,黎望舒终于冷静下来,拿下巴点了点另一张床,“不早了,睡吧。”
郁仪沉默地站起身,脸依旧低低地埋着,快步翻身上床,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也不动弹了。
……这家伙,不会又哭了吧,黎望舒头痛地想。
郁仪的话听起来很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