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算什么,师姐和帮主才厉害。”
“我不厉害,最多我教一个徒弟出来呢,能比你徒弟厉害。”帮主摇着扇玩笑。
“欸,陆小兄弟可不是我徒弟,我也算不得你徒弟,我们只是一对陪练。”
“好,我陪练的比你陪练的划得快那么一点。”
扬眉剑闻言忽然停下桨,让船慢了下来,自顾自走进篷来喝水,还很沉稳地指了指悬停的江面:“——现在是我陪练的赢了。”
帮主将他打出去,快去继续做工。
陆美哈哈笑着从船尾扭着身子坐过来,问道:“什么时候让我上呀。”
帮主替他打打小折扇,借他一点凉风,撺掇道:“等下就上,要不你先唱个歌儿?”
“啊?”
“所谓渔舟唱晚、江上踏歌,有水处便有竹枝词,你看我们现在就泛舟江上,难道不应该来上一曲,不负此情此景?”
苏云卿在旁坐得端正,闻言作势低头理袖。
开始了,年节点唱节目,上回弹琴是故意逗他,这回也幸亏有二弟这个活宝杵在前面。
果然陆美也不怯场,听了帮主的话甚觉有理,但他又不知道江南的曲调,扒拉过来问能不能请帮主先打个样子。
“可别——”回去撑桨的扬眉剑寻隙阻止。
他们家帮主荒腔走板,宫觞角徴羽一个都摸不着,只能听个响,这响动它威力之甚,能影响他剑客稳如泰山划船的手,一会儿被吓得江心打转儿给你们看信不信。
帮主狂笑。
你请我唱,我不唱,你不许我唱,我倒真要来吓唬你。
于是扬眉剑抢在帮主开口前忙道:“我来!小兄弟,江南调是吧,我来给你学一段——”
不等人答,便一桨欸乃——
“……风吹碧水似生鳞,两岸又闻啼鸟鸣,潋滟波光浮树影,一棹画破到竹荫……
“……烟漂漂兮渚晴晴,正是江南好乐景,我船儿多少歌语频,谢君过此江上情……谢君过此江上情。”
这年轻剑客边摇桨边高歌,竟真像个正宗的渔夫船家,好不意态风流、诗情画意。
他用的烟雨江南之地轻远悠扬的曲子,头一句,乃是“(风)徴(吹)羽宫(碧)商徴(水)角、(似)角(生)角商(鳞)宫,(两)羽(岸)宫(又)商(闻)角、(啼)商(鸟)宫商宫羽(鸣)徴”。
苏云卿坐在舱中侧耳倾听,心下默念曲谱。
这曲,果然是水乡之曲,男子唱来,一样温润清透。
他听得专心,座前忽而递来一根瓷箫,抬头见女郎扬首,示意他接着:技痒否?呐,伴奏?
苏云卿失笑,这年节奏乐是逃不过了。
他接过箫一看,簇新青青,形制流畅优美,釉色温润精致,触手生凉,原来帮主方才在东街慢了两脚,是买了这个。
瓷箫烧制不易,百支里难有一二根音准合调的,这色泽胜玉的一管又是精品里的精品——云卿抬袖,跟上剑客的吟歌,于是有琅琅清清箫声自芝兰般低垂眉眼间流出。
宫商角徴羽抚过青年公子的静谧棱角与支颐女郎的慵慵笑意,融于青碧之风与雀跃鸟鸣,拂面穿舞的,尽是江上的闲雅风流。
人生正合江南住,有诗有歌有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