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闲差。
她如今受衙役闲气,当日当差在位,也不见得快活。
敲商户的竹杠,摽上官的马屁,拉帮结派,领头的分派互斗,下面又要站队挤缝隙。不许太用功,显出格格不入。不许太孤洁,哪个敢拔擢你。最好略有小辫子,互相投名,系出网来。竟是功高震出主君无能、烈火烹出能者自污的缩影掠景。
镇日只有虚头的会谈、巴脑的饭局,日间衙门管饭,饭后午间同僚又扎堆,晒日头饮茶消食,造谣生事、八卦辖属,这便是他们的活计了。但凡有些追求之人,都不会去做这个行当。一时误入也绝忍不得。
误入尘网中,一去几个月。说得便是此养犬妇。
她打得性起,放出犬来。这条黑毛猎犬也有来历,是条西域异犬,个小腿短,浑身黑亮,圆耳一竖,圆眼一瞪,呲牙见尖,伸出小舌头竟是蓝色,传闻此犬牙中带毒,与其他狗类不同,未知真假。
两边是掀箩砸筐乱斗起来。
陆美向前起势助拳的脚一跺,都不知道往哪儿出力好。
苏云卿斗殴外行,于是拉过陆美,告诉他个人名,叫他如此如此去大喊一声。
“孟白?那是谁?”
“你去喊了试试。”
“好嘞。”陆小弟信任满满,从善如流。
小郎君一拉衣摆,往前冲去哐地一拍人家大门,吱嘎回响里,嗓门清澈嘹亮。
“嗨呀!这不是孟白孟——大将军嘛!怎在此处啊!?”
*
万籁俱寂。
院子里,劝架的青年动作一顿,疑惑转头;泼皮也一顿,将军,哪里冒出来的将军?
哦。这名儿还真喊对了。
陆美隔了八百年才从帮主处打听到的「她的歌姬」,原来云卿公子早悄悄摸清名号。
“孟大将军——你不在营里训你那一万三千五百人的兵,是在这儿,啊,访友吗?”小郎君笑盈盈走进门,无视一塌糊涂现场,信誓旦旦地,高声给歌姬兄抬个身份。
孟白:“……?”
泼皮:“……”
衙役:“……??”
事情就暂时解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万三千五百人这个数略微夸张,一班泼皮走得露出牙疼表情。
衙役:什么将军虽然也不辨真假,但后来的这位小公子嚒,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人物。
你没看他那金荷包。就那么挂着。
就那么挂着!!
就这大金疙瘩映衬下,衣服一点不逊色的!这衣服映衬下,脸蛋又一点不逊色的!
改日再来!
*
小院复归宁静,陆美事了拂衣,功成身退。
什么,和帮主的歌姬聊天?才不,有仇!
陆小郎君坚定地退回云卿身边位置。
不过从门洞望进去,妇人小院一片狼藉,院内主客赧然分说原委间,但闻黑犬呜咽,那孟姓青年似乎又不顶用,又和妇人交情不深。
主要是黑犬呜咽。
令人闻之心酸。
陆小郎君发愁:这怎么帮一帮。
苏云卿又出主意。
三两句话,两肚子冒泡,听得陆美眼睛一亮,拳头一握。
——不错!这是北疆!行伍中事!
谢郡主姨姨!!
快来呀!!有人欺负你旧部麾下的小黑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