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悲哀,我几乎要哽咽了,但最后还是强忍住了,只是无力地别过眼去。
“这几天我都心浮气躁。”他的声音乍然响起来。
我猛地抬头去看他,他的目光却在地面逡巡着。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和你联系,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错误……我每晚都睡不着。我跪在窗前,向主祈祷,问主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我凝神屏息地等他把话说完。但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地愣了一会儿。
“为什么呢?”我喃喃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尝试在一起呢?为什么你要如此抗拒这份感情呢?”
他避开我的视线:“我不能,我的心很乱……”
“你是不能,而不是不愿意——”
“佐伊!”他阻止我说下去,“如果我现在只有二十岁。或许我会去尝试,或许我还有勇气。但是我现在非常疲惫了,我真的很累了。
“越来越严重的伤病,一次又一次……足球曾是我的生命,可是我现在很难体会到它的快乐了。家庭和职业的冲突,我的情感不被理解,总是被要求,被责怪……它们会再次发生的,这些事情总是会发生的,我不想再来一遍了。你只是个孩子,你怎么懂这些呢?我要怎么和你说呢?你不会明白。”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股深深的痛苦攫住了我,啃噬着我的心。
“你在害怕。”
他的嘴唇挤出一个最微弱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打动这世间的任何人,还会让一些人根本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没关系。你可以害怕。”我轻声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你觉得我不明白吗?然而我因你的热爱而热爱,因你的痛苦而痛苦啊。勇敢的人就不能畏惧吗?即使畏惧,你也依然在球场上冲锋。你的热忱和力量,至今仍然在你体内,从未真正离去。我非常清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我看到的,不是巨幅招贴画上那个完美无缺的你;我想要的,也只是现在的你。无论你是否遗憾、迷茫、痛苦、退缩,我都依然喜欢你。你觉得我是个孩子,那我为什么不能像一个孩子一样纯粹地、赤裸裸地喜爱你呢?”
夜色如同一个沉默的旁观者,从我们中间飞掠而过。
“今天是第七天。”我忽然说。
“什么?”他微微抬了一下头。
“今天是安息日,也是我遇见你的第七天。‘第七天,上帝完成了祂的创造之工,就在第七天安息了,歇了祂所做一切的工。’今天上帝休息了,你可以不用再问祂了,可以依从你的心。
“里卡多,你——可以给我一个吻吗?祂不会知道的。”
“佐伊……”
他却只是忧伤地看着我,那几乎是一种道歉的目光。
在来奥兰多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勇气去面对任何结果。即使是在刚才,即使里卡多深深地掩藏起了他的感情,我也没有完全失去希望;但是在这一刻,我的心仍然不可抑制地、沉甸甸地坠落了下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很想知道,此刻倒映在他眼眸中的我,又是怎样的存在,有着怎样的神情呢?
是否或希冀或祈求地注视着他,又或者,我的眼神中已经盈满了一种柔和而朦胧的绝望?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牵动嘴角,想再对他微笑一下,再对他说些什么。
但我马上就无暇思考这些了。
因为他靠近了我。
然后,非常突然,非常迅速地,他吻住了我的额头。
他穿着的那件单薄的、丝滑的蓝色衬衫,敞开着领口。光影下,那片性感的、闪耀的肌肤从他微微颤抖的喉结一直绵延到肌肉紧实的胸膛。他的胸膛在微微起伏着。
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脸庞,我感觉耳朵里响起了一阵奇怪的、空旷的声音,就像有一个透明的却泛着五光十色光泽的金鱼气泡,把我整个头颅都笼罩住了。在这种令人心醉的眩晕中,我隐隐约约听到自己打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美的香气,它萦绕在我的鼻尖。
他已轻轻地退开了。
“你喷了香水?”我有些恍惚地问他。
他轻笑了一声。
“佐伊,有时候,你聪明得令我颤栗;有时候,又迷糊得让我爱怜。”
“我,我不明白——”我结结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