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沉重,困意悄然袭来。
“小姐不如在这里歇息会儿,奴婢帮您跟钟夫人说一声。”
未听到回答,宫女低头一看,刚刚还乖巧坐着任她们擦拭的女郎,已悄然闭上了眼睛,漆黑纤长的睫毛投出一小片阴影,脸颊轻伏在桌面上。
几个宫女悄然交换了一眼,熄灭旁边袅袅升起的熏香,并未动她,默默退出,轻阖上房门。
不久后,房门再次被推开。
来人影子在月光下拉得极长,玄色外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天子关上门,朝那道娇小身影走去。他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尽可能地缓慢从容。
他想见她,想得如痴如狂夜不能寐;却又害怕见她,怕再看到她冷漠厌恶的眼,怕她再吐出让他心口泛疼的话。
幸好,她现在睡着了。
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面前,他竟也尝到了近乡情怯的滋味,只隔着几步,低眸牢牢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卫昭心跳如雷,传输汩汩鲜血涌向大脑,由于过度的忍耐,额角青筋隐现,眼神愈发深邃。
小人趴在桌上,正沉沉睡着,微微侧着头,纤细的手臂把脸颊挤出一块白嫩的软肉。
被诱惑般,他并拢如玉般的修长手指,轻轻捏上去。她似有所觉,眉尖微蹙,只哼了一声,像只不满被扰酣睡的猫儿般撇了一下头,却依旧没有醒。
他看着她熟悉的反应,深埋心底的所有狂热被激发,终于忍不住慢条斯理愉悦笑开,泠泠低沉笑声回荡在空寂殿中。
失忆又如何?失忆了,也还是他的。
卫昭缓缓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手掌稳稳托着她的后腰,女孩身上的花甜馨香柔柔传来,呼吸吞吐间似乎将他完全裹住。
轻轻一掂,怀中的重量让他适才温柔的眉眼瞬间笼上几分阴翳。
才一月不见,又瘦了。
他脸色阴沉,目光死死锁在在她尖巧下颌上,心底的怜惜像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将他淹没。
他在钟薏苏醒那日便知她失忆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一睁开眼,面对陌生人和环境的无措恐惧。
定是又会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咬出血不罢休。可他不在,无法制止她的坏习惯。
卫昭想到这,指节轻掰开怀中人紧闭的唇瓣,见双唇柔嫩完好,透着一抹红粉,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刚醒的几日因为不安夜夜难眠。听竹居的婢子便日日如此和他禀报。
他初听闻时,几乎将清晖宫的一切砸个粉碎,胸口暴虐情绪席卷,恨不得立刻长出双翼,飞到她身旁,将她牢牢拢在怀中,如往日一样遍遍安慰,轻声哄她,告诉她——
她忘记全天下的人都无妨,她只需要记住他,日日和他不分离便足够。
可他知,自己不能。
她既然失忆,便是老天再给他的一次机会。
他要她重新爱上他,就必须忍耐渴望,步步为营小心筹谋,精心编织一张她再也无法逃开的网,将她真心一点点夺回。
她喜欢温柔的郎君,那他便收敛阴翳,装作温润如玉。
她喜欢笑着的男人,那他便勾起唇角,日日笑给她看。
只要能得她垂怜,他甘愿匍匐她脚下。
哪怕是当条摇尾乞怜的狗,只要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