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名魏无思的卫恙在贾府小厮的引领下,走在前往给林家姑娘授学的路上。
今天早上,卫恙已经见过贾府的几位公子了,除了贾琏提及的贾琮、贾瑛,还有个年岁更小的贾兰,虽然多了一个人,但他并不在意。
不过是因人而施教罢了,对于那位贾琮,卫恙听懂了贾琏的意思,于是拿来地方各府往年院试的题目与答案,教他咽下去、背下去,这有损卫恙的名声,但谁叫贾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需要个人来用罢了,他也只能当这是一场交易;至于贾瑛、贾兰两位,倒是让他心安些,天资是有的。
但现在他没有在想这些,而是在思考贾琏要他教林家姑娘的目的,难道就为了不负林海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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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在用过午饭后稍稍休息,便早早赶到温习堂,这间院子她听说是琏二哥哥特意让人腾出来的,名字取自“温故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她不是一人,身边还跟着紫鹃、雪雁,趁着二人整理书桌的间隙,环视四周,房间很宽敞,但被一道少见的十二扇白缎地苏绣花鸟围屏分割开来,黛玉在江南长大,对苏绣制品熟悉的很,上前抚摸着屏上栩栩生动的花鸟,心里叹息一声,别过头去。
平儿姐姐告知她琏二哥哥请的那位江南教书先生不仅到了,还要教她诗书学问的时候,她矜持地答谢,心喜而心忧。
可等平儿姐姐说随人到的,还有父亲寄来的几大箱书时,她是一惊,打开来看,尽是父亲书房中常读的,便是爱书至极,也有几本都翻毛了。
到这时喜言于表,问平姐姐,琏二哥哥何时有空?她去拜谢一番。
平姐姐说她琏二哥哥早有言吩咐,她若苦心读书,才是真正地谢他。
待人散去,她独坐间静静思虑,又恐祖母不喜,席间多观颜色,祖母也只是劝她读书辛苦,可要好好注意身体。
一时想着,门外小厮通报,先生到了。
忙归座,整衣冠,修行为,屏气凝神以待。
卫恙进入堂内,未见学生,只有屏风透过的一二光影。
到座位上,先生和学生各自执礼问好。
先生问:仁者,天下之表也;义者,天下之制也;报者,天下之利也。此言出自何处?
学生答;《礼记·表记第三十二》。
先生心下有思,面上又问:何为礼?
学生答:礼者,本于人心之节文,以为自治治人之具。
先生追而问之:何为义?
学生闻数息之声,答曰:道者,义也。君子得位,欲行其道;小人得位,欲济其私。欲行道者,心存于天下国家;欲济私者,心存于伤人害物。
先生默言良久,问:何为利?
学生怯而不敢答,曰:学尚浅,不敢擅专。
先生说:学浅答之,吾方纠之。
学生只有一言以答:先义而后利,有道之世,必以厚生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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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恙对于林家小姐的回答,是有些惊讶的,作为黄学门徒,江南顾黄之学多有交流,他对顾学也是了解的,黛玉所答之言,没有一句是自己的,一一截取自顾炎武的着作。
这没有什么,反倒是黛玉有一二粗见才会招来他的不快,还没学会走,那就不要去学跑,不然也没有什么值得教的了。
他之所以第一问提这么一个大问题,问的不是黛玉,而是黛玉背后的贾琏,这是他来的路上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既然贾琏已经猜到他的身份,却又装作不知道,那他也要回之以礼,就冲着堂外站着的小厮也知道贾琏在关注这边。
其实他没有多期望林家小姐能答出多精彩的回答,反正他已经准备好了一番经论,讲于贾琏听。
能答出第一问中的句子出于何处不算什么,但黛玉的第二个回答就让他感到诧异,天佑后期对礼的主流解释重新回归到礼即理、守礼即循天理的宋明理学之中,所谓理就是天地自然之理,礼就要上合天理、下训人间。
黛玉所答顾学之见,讲礼是从人内心出发,通过规范人的行为来实现自我管理和治理他人,虽然顾炎武还讲过“先王之制礼也,不可多也,不可寡也,惟其称也。”,礼的制定与实践要和理相符,但他重点强调礼的功用也就是实用性,也就是黛玉回答的后半句“自治治人之具”,礼对社会秩序稳定的重要作用。
但黛玉不说其他,只答这一句其实已经站在了礼的功用一边,这也意味着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