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除夕,贾琏跟着两府的男丁们一起祭祖,贾珍领衔,贾敬也从那个破观回来了,想来祖宗还是认得,府里的女眷们跟着贾母。
大家族的祭祖活动繁琐耗时长,但贾琏经历的多了,已经免疫。
祭完祖的贾琏正在和贾敬一处谈话,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受教,贾琏低着头,远处看着只能看到贾琏时不时的点头。
贾琮看了自然欣喜,觉得今日不用受他哥哥的教,只盼着他敬大伯伯能多聊一些时辰,把这一天熬过去。
贾瑛、贾环则是毫不关心,宝玉只想着什么时候去见见林妹妹,贾环只想着离了这无聊的日子,平常时候已经够透明了,如今这样大的日子,人多地数不过来,更是透明人一个了,心里不爽快可又不敢表露出来,这两人恐怕没注意到贾琏没和他们一道。
贾赦、贾政和贾珍一道处着,聊着些无营养的交集话,三人中两个心不在焉。贾政面上谈事,心里却想着身后的那两个人,可又背着,不好看情形。
贾珍可以看到,所以有些心酸,你要问贾珍关不关心他父亲贾敬,可能不会,他少时父亲给留下的印象已经加倍遗留给他儿子,你看贾蓉的样也知道,在贾珍心里他父亲是个什么地位。可人总是得不到的更想要,贾敬和贾琏平时毫无交际,只有一年祭祖的时候见几面,聊几句。
时间少却也更显情真,这时贾敬流露出的神情远非贾珍幼时教导儿子时的凶狠可比,更像是同辈的两人在谈话,一人年长些,一人年纪小些,年长的在给年轻的传授、分享独门人生经验贴,和当年贴吧的好心人、大佬如出一辙。
贾敬的经历不是一般人可比,本朝勋贵中独一份的进士出身,不是那位读书不成只能荫封的二老爷可比的。
只可惜考取进士的时间不对,他爹贾代化生他生的太早,天赋又好,出身又高,考进士的时候按照他爹的吩咐提前一科考了,按他原意是要等一等的,他太年轻,士人中没名气,太过年轻中了进士怕是祸。
可贾代化跟贾代善觉得时机不能错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于是乎,进了这村,入了庙,拜了佛,烧了香,入了废太子(义忠亲王)一党。
这算决策失误吗?算个毛,义忠亲王一党总领朝政近二十年,贾敬早考晚考不都一样。早考还好些,毕竟彼时的上皇雄心勃勃、有气吞山河之志,还念着贾敬这勋贵出身第一进士的名号,格外照顾些,提拔的有些快。
晚了的话,没瞧见他那个可怜的堂弟,贾代善的乖大儿,贾琏的混账父亲,做了十来年的东宫侍卫,一朝龙在地,遇难成翔,变得如今这模样。
义忠亲王被废时,贾敬正在湖广办大事,上皇就没动他。等大事完了,贾敬很有觉悟的递了辞呈,回家做起了闲人。
可如果没尝过权势的滋味也就罢了,像贾赦,但他偏偏曾坐到过位极人臣的位置,如今再闲下来,便是苦楚心酸绝望一把算,都算在了贾珍身上。严苛里透着坏,把人教坏了,遗祸子孙呐!
闲下来几年,外头越发乱了,想起修道避祸来,可贾府是个是非红尘地,住着碍了他修道的心,等到儿子成年可以理事,马不停蹄地住到那个破道观里,念起了太上感应篇。
如今回府祭祖就和贾琏聊起了早年间的故事,一说一大摞,核心宗旨就一个:我看你天资聪慧,随我一道出家做道士吧。
说做道士不只是做道士,还有那做道士的前因。
贾琏微笑点头,心里不同意,你个破道士,你前途毁了,我还没呢,我和你能一样吗?我荣华富贵还没享够呢。
贾敬多精的人,也看出来了,但在他看来不过又是一个痴心人吧。
两府的男人们这般聊着,站在周围的贾府其它几房的老少们一边聚在一处闲聊,个别有想法的却也看着他们,打量计划着。
这边众人正要往席上去,贾琏的小厮傅亨,进了来,站在边缘给贾琏做手势。贾琏看到后,向几位长辈们赔礼,出了人流,问什么事。
“近几日风雪大,北郊、西郊两处大营的营帐马棚塌了不少。”傅亨将他哥哥要他传的话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贾琏点头表示知道,让他出去候着,正要赶上人群。忽然听到有人在后头唤他,
“琏二叔叔,近来可安好?”
贾琏闻声转过身去,是那要叫宝玉为父的贾芸。贾芸见他琏二叔叔转过身来看他,心里一喜,忙上前问安。
贾琏受了,面带笑意,打趣道,“你这常不到我那问安的,可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