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注视着院子里的花儿,想起以前到史家做客,在园子里头闲逛,站在池子边看着水里的含苞待放的荷花,幻想着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站在他站过位置上,一样也看过这样的景。
那时湘云年岁还小,不解他站在池边赏花的景,陪着他的还有史家的一位公子,过去很多年了,他也很久没有到访史家做客了,现在再去也没有了那时的心境了。
等回过神来,贾琏有些自嘲,犯贱呀。
“陆预,你有没有想过我讲的都是错的?”
“啊!”陆预小声惊讶,怎么是假的,很还原呀,他听的都觉得就在现场角落里看着保龄侯下的决策。
“我讲的这些都是我们事后根据当年前后事件的发展脉络推测出来的,细节都是揣测的,怎么可能全对呢?我又不是我舅祖父肚子里的蛔虫。
但不论故事细节怎么错,有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绝不会错的,那就是保龄侯背叛了我们。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保龄侯和我们一样看到了天下大势,那就是勋贵集团的衰落和士大夫群体的崛起,其中夹杂着皇权的集中。
他自己以及子孙从学儒家,走科举入仕途,这不算什么,勋贵人家中有好些个都是这么做的,我们家也不例外,我姑父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不能叫背叛。
什么叫背叛?还记得我开头讲的吗。
史家买地开始是用自己的钱,后来借了我们勋贵人家大量的银子去买的地,可问题是地大多也是我们的呀!
换而言之,史家在用我们的钱买我们的地,他们真正付出的成本是利息。外债合计十八万两,月息三厘,史家一年要付六千多两的利息,这六千两的利息才是史家真正花的钱。”
这时陆预察觉出不对,史家不是自己也花钱了买地了吗?
“谁说史家就一定花了自己的钱了?你看到了?
他完全可以花一万两买地,然后用借我们的银子用更高的价格接手他先前买的地,我们又不能查他的账,谁知道呢。
当然这是我怀有恶意的揣测。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彭城侯后来掀起的贪污案,最多两三年史家就可以把手上的地处理掉,付的不过是几年的利息和些许差价浮亏,总亏损不会超过三万两。
完全在史家的承受范围内。
问题是史家失败了呀,贪污案之后京河修缮的提案就彻底终止了。史家当然是亏了,到如今十五年了,里外里亏了十来万两,史家人现在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是不好受。
可我们好受吗?要知道当年我们这些亲戚借的可是现银,一借就是上万两,现在京河修不成了,钱也要不回来了,我们成了史家的债主,借几百两的人是孙子,借上上万两的就是爷了,更何况史家总共欠我们十八万两。
要是史家在政治斗争中倒台了,你觉得我们能要回这笔钱吗?
去阴曹地府要吗?
这是经济账。
还有政治账没算呢!
不论保龄侯的初衷是什么,他预见了什么,就像那晚我们讲的,他的行为客观上掀起了导致勋贵集团长达十余年的内耗的夺嫡党争,加速了我们的衰落。
作为我们的一份子,他要是自己个儿见势不对,跑路到士人那边也就算了,可拿我们做他跑路的垫脚石就不好了。
这些年来我们死了多少人家?缮国公嫡出一脉阖府上下千余人都死了,彭城侯府六百人也死了,章阳侯府七百口人、宜阳侯府五百口、南平侯府六百口........
这些人都死了呀!其中许多人我们都是认识的,喝过酒的,柳鸢的二叔一家十一口在一个夜里自尽了,身体是裹着白布从后门拉走的,没进祖坟,去了城外的乱葬岗;蒙恪的伯父当时是枢密院左都中郎将,在狱里咬舌自尽.........
不讲了,再讲下去,该喝酒了。”
说着说着,贾琏心里流下泪来,幼时的朋友又有多少能够留下的呢?便是喝酒也找不到人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嘶哑的声音继续讲起故事,“不论保龄侯最初的计划是什么样的,有没有想过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但客观上他、他们史家的行为伤害了我们。
我们不是一个人呀,过了这么多年了,只要回头看看,就会发现不是往事如烟,而是往事如屎,难以下咽呀。
这坨屎不是别人,就是史家呀。
说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保龄侯的操作是极其精彩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