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没个缝,事情传出去,琏二在一次朝臣散朝后当街开大,叫他脸上没光,回家就受了杖,在床上躺了十来日。
什么叫没教养?这就是了。
可如今回头看,他儿子岂止是打架输了,整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陪着演戏、光挨了打的傻子,而他们又输了何止一筹?
柳芳如今说这话,他有什么好脸色给,不屑一谈。
“谢小子,别嘴硬,我的人统计过,你们在这几个月里卖出的船,大的小的加一起,至少有三百艘。
大手笔呀,你们说是不是?”俞鹤伦嘴上说的你们,眼睛最后却落在身旁的牛继宗等人身上。
“受船价影响,跟着你们一起抛的商人,也抛了三四百艘了,海运虽然较河运运力大的多,可你们行事如此极端,海运之利尚未见,亏损就已经在你们眼前了。
无利不起早,你们不是失心疯的人,说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侯孝康对俞鹤伦的话,大感惊讶,他们几府下面虽然也有船往返南北,但规模不大,重点都放在边贸上,相应地江南系和漕运系的勋贵都把重点放到了南北河运上。
所以船价下跌他们并不敏感,俞鹤伦找他们时,他们还觉得奇怪,船价能跌多少?难道北京人还能不吃饭了、贵人们不穿丝绸了,担心个什么?闲得操蛋的家伙。
可现在听了俞鹤伦的话,他意识到俞不是无事找事,他很清楚漕运的船只规模,漕运衙门下属的漕船多为五百石,千石的漕船可以用稀有来形容。
而漕船的数量一直保持在八千至一万艘左右,天佑帝时期是漕运衙门的巅峰时刻,所拥有的漕船也不过一万一千多艘。
按照俞方才说的,一艘海船即使是吨位最小的也可以等额换成八条漕船,一百余艘就等于漕运衙门要有八百艘至一千艘漕船处于闲置状态,这相当于漕运衙门十分之一的运力了。
这还是直接的等额换算,漕运用的是支运法和兑运法。支运法指将漕粮押解至运河沿线的粮仓,再由漕运衙门分段运输;兑运法指将漕粮押解至指定地点,再由运军负责。
在这样的分段运输形式下,将处于闲置状态的漕船数量只多不少,这会有很大问题的。
要知道“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漕运每年耗银约为一千五百万两,光是负责运输漕粮的水手、运丁就有十余万,正所谓“通漕运丁、水手十万家”。
而就像谢鳞的言下之意那样,漕运走私是千古通理。这些运丁、水手虽然辛苦,但可以在运输中私带货物谋求私利,以补其劳。
而这样的走私行为叠加如此庞大的走私人员数量,形成了广泛的、遍布南北的私货贸易,对运河沿线的商贸和百姓有极大的影响,所累者何止百万。
要知道,漕粮来自江苏、安徽(约一百八十万石),浙江(约六十五万石),江西(约五十五万石),湖广(约二十五万石),山东(约三十八万石),河南(约三十八万石),总额约为四百余万石。
之所以民间私有船只的船价会下跌,是因为漕船是不可能闲置的,要不然漕运衙门就得裁人,缩减雇佣的水手数量,那样的后果是朝廷不愿也无法承受的。
可如果闲置的漕船大批量闯入民间商业运输,那时候就是狼入羊圈,左右都是一口。
而俞鹤伦方才讲了,对面这帮人加上南北商人已经抛了七百艘了,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停止的趋势,这不是小数目了。
运河上的船只夸口有百万,虽是虚指,但相差不远,可这里面有资格进行中长途南北运输的、三百石以上的大货船,能有数万已经是很不得了了,而这帮人抛售船只的吨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大船。
正如俞鹤伦讲的,这帮人又不是失心疯,背后一定有他们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