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看守的人都和他相见,众人跪地向老爷请安。马夫把马牵去喂养刷洗,这里就不细说了。包兴来到内衙,敲响云牌。里面的妇女问明情况,见是包兴,连忙告诉丫鬟,禀明李氏诰命。诰命因为前次接到奏折,知道老爷已经把庞昱铡死,生怕太师怀恨在心,想要生出奸计,每天都提心吊胆;今天忽然看见包兴独自回来,惊骇不已,急忙传他进去。一见面,夫人先问了老爷是否安好。包兴急忙请安,回答道:“老爷十分平安。先打发小人送来密书一封。”说罢,双手呈上。丫鬟接过,呈给夫人。夫人接过来,先看皮面上写着“平安”二字。便把外皮拆去,里面是个小封套,正中间的签上写着“夫人密启”。夫人急忙用金簪挑开封套,抽出信来看,上面说在陈州认了太后李娘娘,假装成母子,要把佛堂东间打扫干净,预备给娘娘住宿。夫人要用婆媳之礼相见,遮掩众人耳目,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后面写着:“看后付丙(看完烧掉)”。诰命看完,便问包兴:“你还回去吗?”包兴问道:“老爷吩咐小人,面交书信后,仍然回去迎接。”夫人道:“正该如此。你回去见到老爷,就说我按照书信里说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请老爷放心。这也不便写回信。”叫丫鬟拿二十两银子赏他。包兴连忙谢赏,道:“夫人没有什么吩咐,小人喂喂牲口就赶回去了。”说罢,又请了个告别的安。夫人点头说:“去吧,好好伺候老爷。不用我嘱咐你。告诉李才,不准偷懒。眼看差使就要办完回来了。”包兴连连应“是”,这才退出去。有相熟的众人约他吃饭。包兴一边道谢,一边擦脸。然后大家坐下吃饭,免不了说起一些官场之事:路上怎么防备刺客,怎么铡死庞昱。说到这儿,包兴便问:“朝里的老庞没什么动静吧?”伙伴回答道:“可不是。他原本参奏来着。皇上看了非常生气,把他儿子的招供摔了下来。他瞧见后,没什么可说的,倒请了一回罪。皇上算是宽厚,也没降罪。大概咱们老爷这下可把他得罪惨了,将来可得提防着点。”包兴听罢,点了点头。又把陈州认母的事大概说了说,好让大家安心。就怕娘娘轿子来了,大家盘问起来不方便。说完,急忙吃完。马夫把马拉过来,包兴骑上,拱拱手,加了一鞭,便去迎接包公了。
这边诰命按照书信的要求准备妥当,每天都怀着无比的虔诚,恭敬地等候太后大驾。一天,只见前面的差役来了两名,进内衙敲响云牌,回报道:“太夫人已经进城,离府不远了。”诰命急忙换上吉服,带领仆妇丫鬟在三堂后恭候。没过多久,大轿抬到三堂落平,役人轿夫退出去,掩上仪门,诰命这才走到轿前。早有丫鬟掀起轿帘,夫人亲手拿下扶手,双膝跪地,口称:“不孝媳妇包拯之妻李氏,拜见娘亲,望婆婆恕罪。”太后伸手。李氏诰命连忙把双手递过去,两人一拉。娘娘说道:“媳妇吾儿起来。”诰命把娘娘轻轻扶出轿外,搀到佛堂净室。娘娘入座。诰命递上茶,回头吩咐丫鬟,把跟老太太的丫鬟带到别的屋子歇息。诰命见屋内没人,又跪下,才说道:“臣妾李氏,愿娘娘千岁,千千岁。”太后伸手相搀,说道:“吾儿千万不要这样,以后就以婆媳相称。就怕拘于国礼,要是泄露出去,反而不好。等包卿回来再做打算。况且哀家姓李,媳妇你也姓李,咱娘儿俩就像亲母女。你不是我媳妇,是我女儿了。”诰命连忙谢恩。娘娘又把当初遇害的情形,悄悄诉说了一番,不知不觉,那早已昏花的双眼又落下泪来,自言自语道:“我的双眼都是因为思念君主和儿子哭坏的,到如今什么都看不见,这可怎么办?”说罢,又哭起来。诰命在一旁也跟着流泪,突然想起有一样东西能治疗眼睛,“我何不如虔诚地向天地祷告,如果能求得天露把娘娘的凤目治好,一来能尽我一点忠心,二来也不辜负了这件宝贝。”想要奏明,又怕没有效果;要是不奏明,又怕娘娘到时候不肯洗目。想了好一会儿,只得勉强奏道:“臣妾有一个古今盆,上面有阴阳两个孔,能接天露,用天露便能医好眼睛,重见光明。今晚臣妾就叩求天露。”娘娘听了,暗暗心想:“好一个贤德的夫人!她见我伤心难过,就这么宽慰我,可不能辜负她的好意。”便道:“我儿,既然这样,你就叩天求露,要是你的至诚能感动上天,让我的双眼复明,那可就太好了!”诰命领了太后的旨意,又聊了一会儿闲话。伺候晚膳结束,诸事都分派妥当,这才退了出去。
掌灯时分,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了整个世界。李氏诰命洗净双手,郑重地将古今盆拿了出来。她吩咐丫鬟们手持蜡烛,一行人如同虔诚的信徒,缓缓来到园中。诰命神色庄重,至诚地焚香,香烟袅袅升腾,仿佛是她对天地的恳切倾诉。她对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