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爷哪里是真为了联姻的事儿。只因他曾游览过一次西湖,那湖光山色便如烙印般刻在他心间,时刻惦记着,难以忘怀,所以撒了个谎,专程来欣赏西湖景致,这也是他的一大爱好。
一天,展爷来到杭州,离西湖不远时,他把随从和马匹寄放在五柳居,然后慢悠悠地步行到断桥亭上。他在亭中徘徊眺望,眼前的美景就像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真让人心旷神怡。正沉浸在这份畅快之中,展爷忽然看见那边堤岸上有个老者,撩起衣服蒙住头,纵身跳进了水里。展爷见状,忍不住脱口而出:“哎哟!不好了!有人跳水了!”可自己又不会游泳,急得他在亭子上直搓手跺脚,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小小的渔舟,像离弦的弩箭一般,飞速赶来。到了老者落水的地方,只见一个少年渔郎把身体往水中一俯,就像一把利刃划开水面,虽然有声响,却没有那种“咕咚”的沉闷落水声。展爷一看,便知道此人水性极佳,不由得凝神注视。没过多久,少年渔郎就把老者托出水面,漂浮在水上,晃晃悠悠地朝岸边游来。展爷满心欢喜,下了亭子,绕到那边堤岸。只见少年渔郎把老者的双脚高高提起,头朝下,控出了好多水。
展爷先没顾得上看老者是否还有性命,而是细细端详起渔郎。只见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脸上洋溢着英气,气度不凡,展爷心中暗暗称赞。又见少年渔郎把老者扶起,让他盘起双腿,在对面轻声呼唤:“老丈醒来,老丈醒来。”这时展爷才看向老者,只见他白发苍苍,胡须花白,面容枯瘦。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哼了一声,又吐出好些清水,哎哟了一声,苏醒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你这人多管什么闲事,为什么把我救活?我是活不下去的人了。”
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家听了老者的话,纷纷说道:“这老头子太没礼貌了,人家把他救活,他反倒抱怨。”只见渔郎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老丈可别这么说,蝼蚁都尚且贪生,何况人呢!有什么委屈,何不对我说说?要是真活不下去,我再把你送回水里就是了。”旁人听了,都小声嘀咕:“这可难办了!你既然把他救活了,谁还会眼睁睁看着你再把他淹死呢?”只听老者说:“我姓周名增,原本在中天竺开了一座茶楼。三年前冬天,下着大雪,忽然有个人倒在我铺子门口。我一时心软,让伙计们把他抬到屋里,盖上暖和的被子,又给他喝了一碗热姜汤,他就苏醒过来了。他说自己叫郑新,父母都去世了,也没有兄弟,因为家业败落,来投亲又没找到人。肚子里没吃的,又碰上这场大雪,所以才倒在那儿。我看他说得可怜,就把他留在铺子里,慢慢调养好了。谁知道他又会写字,又会算账,在柜上帮我料理事务,很是殷勤。也是我一时糊涂,我有个女儿,就把他招为女婿,他料理买卖倒也不错。没想到去年我女儿去世了,他又续娶了王家姑娘,就不像以前那样了,不过这也还能忍受。后来因为收拾门面,郑新就跟我说:‘女婿有半子之劳,就怕将来别人不服,不如把“周”字改成“郑”字,将来也免得被人讹赖。’我一想,也觉得可行,就把周家茶楼改成了郑家茶楼。可自从改了字号之后,他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时间一长,言语中渐渐露出说我白吃他们的,是他们养活我,还说我赖着他们。我一听这话,就和他们争论。无奈他们夫妻二人出口不逊,还拿周家卖给郑家这件事做文章,说我讹诈他们。我气不过,就在本地仁和县把他们告了。可他在县里上下打点好了,反倒把我打了二十大板,还把我赶出了境。渔哥你想想,这样我还怎么活?还不如死了,到阴司再把他告下来,出出这口气。”
渔郎听完,笑了笑说:“老丈,你这算盘可打错了。人一旦断了气,还怎么出气呢?再说他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在阴司他就不会打点吗?依我看,倒有个主意,不如活着跟他赌气,你说好不好?”周老道:“怎么跟他赌气呢?”渔郎说:“再开个周家茶楼气气他,岂不是好?”周老者听了,眼睛一瞪,说:“你还是把我推下水吧。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怎么还能开茶楼呢?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渔郎笑着说:“老丈别着急。我问你,要是开这茶楼,得用多少银子呢?”周老道:“就算再节省,也得花三百多银子。”渔郎道:“这不算什么。多了拿不出,这三四百银子,我还是能凑出来的。”
展爷听渔郎这么说,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心想:“这渔郎口气不小,竟然如此仗义疏财,真是难得。”他连忙走上前,对老丈说:“周老丈,你别起疑心。如今渔哥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不会食言。你要是不信,我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