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郡城东南十余里处,一座残破庙宇,坐落在废弃了的旧官道之旁。
夜色中,却说那破庙是何模样?
只见它:
垣墙倾倒,门扉招摇。
戚戚怪柳,嘻嘻老鸮。
蛛网退避,供案插刀。
捣却陶像,占据神曹。
瞠目辨罢,鬼魅精魈!
任文公在摇摇晃晃,只剩下半扇、将倒未倒的庙门前笑眯眯观望片刻,很是满意地迈步走入进去。
他原本对郑又玄那便宜徒儿不曾有甚看重。
却不想,又玄徒儿不但供奉勤勉,就连挑选这宿处,也能如此符合自家心意。
果然是个可造之才!
随在任文公身后的丹鹤唳鸣一声。
乌漆麻黑的小庙里,郑又玄悚然一惊,师父的仙鹤啼鸣,他可太熟悉了。
但想起自己瞒着师父的图谋,郑又玄心中直突,莫非是师父发现了什么?
否则,何以要在这个时候,忽然找上门来呢?
忧心既起,却是越发不敢怠慢。
忙从空无一物的土台后转出来,迎面见得任文公站在不远处,立刻磕头问安。
任文公笑眯眯抬手示意郑又玄起身。
郑又玄起来之后,才敢分辨,原来师父是“善身”出游,总算稍稍放下些心来。
然而就在这时,任文公忽然指着空空的土台发问:“此处敕神像身哪里去了?”
前汉时,只有郡城朝庙才有敕神。
到了后汉时,各地人户都愈加繁盛,郡城以外,县、乡、社、亭,百姓的聚居之处越来越多,仅仅朝庙中有敕神,已经不足以保护郡内所有辖地。
于是后汉朝廷曾有一轮大量敕封。
城外立社祭,封社神。
郡城内,朝庙敕神也多以功劳,从县侯之封,拔擢为郡侯,统领郡内诸多社神。
仙门郡侯,就是因此提升的封爵。
北海县侯则因为北海多沼泽、湖泊,妖鬼横行,郡城以外人口始终不甚稠密,社神自然也就很少,因而未获加封。
只是,随着后汉崩亡,天下战乱频仍,城外百姓死伤、逃亡殆尽,社祭没有人祭拜了,敕封起来的社神失了人心愿力维持,自然也就虚弱下去,更有甚者,虚弱到极处,自然消亡的,被妖鬼精怪打灭的,皆属寻常。
此处破庙,就是曾经的社神所有。
郑又玄到来时,那社神还想躲了过去,却哪里知道郑又玄的手段?
如今连其神像,带其神性,都被郑又玄收取,只不过郑又玄缺乏敕封之术,也没有找到相应牌符,暂时驱使不了那社神做事。
听得任文公开口就问神像,郑又玄刚刚放松些许的精神,立刻紧张起来。
“这、许是被妖魅精怪抬去了吧?”
郑又玄念头急转。
无论如何不能承认是他自己收了。
若是承认。
那岂不是就连带着承认了,他早年偷看任文公道书,知道了他们这一门修炼到筑基境神宫巅峰之后,继续向上突破的关键在于敕封之术与神只吗?
任文公在教授他们这些徒弟道法的时候,可从不提及这些。
而且,就连任文公自己,当下也仍在神宫境界,未有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郑又玄猜测,任文公应当就是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神只之力相助。
郑又玄现在提前收集神只,搜罗敕封之术,是在为他自己的前途做打算,但这势必也会与任文公相冲突。
这件事一旦暴露,郑又玄必死无疑!
郑又玄搪塞一句,生怕任文公不信,又一指庙里缺了半边,斜歪在墙角的贡案,案上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解腕尖刀,裹刀柄的麻绳早已烂得崩散开来。
也不知在这破庙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激烈争斗。
“社神在时,想必不至容忍庙中这般模样。”
任文公点头,似乎是认可了郑又玄的猜测。
他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呵呵笑着在不大的小庙中转了一圈,也看到了郑又玄临时藏身还不肯丢掉的华丽大床。
最后见果然没什么不妥了,任文公一甩袖,有一尊拳头大的石像朝着空空的土台飞去,飞行中,那石像见风便长,落在土台上的时候,已是成为了足有两丈高的庞然大物。
石像落下,震起一层浮土。
郑又玄仰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