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蓬莱已近十日,先向北追赶海流,又折向东南切入风带。
船虽跑了六七千里,却还没有真正进入墟海深处。
“姚兄,再行一日,即可望见齐野,想必那些鳞虫不会来了。”
船头,姚元起正眺望海面。
这条自生州道向东前往炎、长的航线,最容易遭受鳞虫一族袭击的,就是迩海、墟海交界的这段航程。
而齐野岛,正是进入了墟海深处的标志。
从西向东航行,望见齐野岛高耸于海天之间的悬崖峭壁,便意味着后续只要没有偏离航程,每隔半天、一天,就能遇到一座海岛。
十万墟屿之名,绝非虚传。
到达那里之后,危险就主要集中在岛屿上势力的消长、争斗上面了,而不至于再出现船只沉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毫无生机的状况。
此次航行至此,虽然平静,却也不能说鳞虫就一定不会来了,毕竟一日航程,也是航程。
姚元起没有在海面下发现什么,转回头来,见是自己的好友毛绽。
“方台如何来此?陈公讲法尚未结束吧?”
姚元起与毛绽是偶然相识,知道毛绽家世应当很是不凡,只他自己看不惯门阀做派,自己跑了出来,要寻“已道”。
按说,陈仲的行事作风,应当很合毛绽心意,却不知他为何最近几天越来越心浮气躁,即便陈仲讲法时,也坐不住了。
毛绽被姚元起问得沉默。
姚元起轻叹一声,不再追问,他自己何尝不是听不下去了呢?
陈仲讲法,除去前几天还较为浅显,算是专为初入修行之辈解惑答疑。
后来随着张机的修为日日突破,眼看着从刚刚通韵,不对,张机已然改换了陈仲所授的道家法门,修行是从心斋重新入门的。
心斋、婴宁、坐忘,只用了不到十天功夫,便已尽皆成就。
这两天,则在陈仲指点下,用心于动功修行。
陈仲将他早年间于华元化处所得的五禽戏,传与了张机,这套拳术可以用来斗法争胜,也可以纯粹用于动功修行,养生延命,正合张机这专心于医术的医家心思。
而到了这一步,涉及动静结合、性命合炼的一些机要,不可言传,陈仲自是开始于讲法之时,更多地以隐喻指导,能不能领悟,能领悟多少,全看个人。
张机可以算是陈仲接触到的所有后辈中,悟性最高的一个了。
苏元明与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块榆木疙瘩。
陈仲的诸多隐喻,张机虽然不学道家之理,却都能从医家之道中另辟蹊径,每每在理解上大相径庭,但于修行时又浑然天成。
但船上同时听讲的其他人,可就不行了。
姚元起、毛绽,眼睁睁看着张机不断突破,从修为远不如他们,到超迈他们之上,不过是几天时间……
这样对比下,还能耐住焦躁的,着实没有几个。
“陈公实乃神仙中人,而我等皆是凡俗,难解陈公道法之妙,却也是理所应当罢!”
姚元起不问了。
毛绽却忽然自己开了口,听语气,他似是已然认清了什么。
姚元起心底一惊,感觉……
毛绽对惊讶望向自己的姚元起点点头:“姚兄,我决定了,此次事罢,便回家去,以我这等凡俗之资,自行突破感应当是妄想,还不如听从家中安排,即便只得大县为令长,执本令亦有望升品。”
洪陆三国推行形名说已有十余年,严密程度与蓬莱那种初出兴起的地方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洪陆自魏、汉、吴形成鼎立之态,其内部都得到了休养生息。
蓬莱因连年征战,人口凋零而几乎尽废的县、乡、亭等郡以下制度,在洪陆早已重新恢复。
大县令长,治下少说也有五六千户,若是任上不加苛剥,专心于抚治百姓,使人丁滋生,那么万户之县也是很有希望的,到时候凭借形名说法门,可以十拿九稳地突破到相当于感应的升品境界。
这样的官位,在洪陆也是有许多人盯着的。
魏国自魏武去后,当今国主与门阀世家媾和,魏武曾经唯才是举而对寒门素户打开的上进之门,已经重新关闭。
毛绽如此笃定,他只要回家,家中就能为他安排大县令长,可见姚元起以前的猜测,果然不错。
只是……
姚元起看着这位好友,一副经受打击,只好回家坐享荣华富贵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