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郡,羊氏府邸。
一片挂着橙、红、黄、绿,各色已成熟、将要成熟果子的树林下。
几名羊氏子弟,有男有女,或者坐于亭中对弈,或者手捧竹绷针线穿梭,或者伏案执笔挥毫书画。
更有八名侍女,围着一侧的小灶,各自分工,有条不紊地烹煮茶水,时而穿过花树,为羊氏子弟们送上饮品。
这样一片府中庭园,范围并不甚大,有沟渠流水与城中水脉相通,蜿蜒潺潺,而小小的园中同时聚集了二三十人,却能令人清晰听闻流水清鸣,便可知此间之人的风度、娴雅。
然而,随着一个颇显肥硕的身躯迈入此间,立时便有恼人的金属碰撞声“呛呛啷啷”地打破安静。
园中的羊氏子弟近乎本能地抬头,纷纷望向那发出声音的家伙。
即便他们对来者的身份早就心知肚明。
羊坛,那家伙唱歌的伴奏,就是拿着铁环敲他的阔剑,平日里铁环与剑都背在身后,一走路就响个不停。
果然看到了那肥硕的身影,还有圆脸上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
众人各自摇头,收回注意力。
此人去蓬莱道洲游历,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羊坛也瞬间把兄弟姐妹们全部收入眼底。
羊篇、羊伦、羊序、羊珹……
都在,看起来护送司茂的队伍还没有出发。
羊坛松了口气。
不过也对,他们家除了羊坛,没有哪个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就算是从父羊古近年来以武勋知名,那也从来都是名士风范,从父的老对手孙吴丞相陆伯言,也对羊古的风度多有赞誉。
像护送司茂这种差使,不会有人主动承当的,特别是在司茂无故杀嵇慷之后。
即便嵇慷在羊氏后辈中,得不到什么好评价,可嵇慷是隐士,他司茂凭什么杀!
司茂现在的名声,就是路边沟渠里的犬粪,臭不可闻!
羊坛这一路从沛郡紧赶慢赶,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果然不负所望,让羊坛赶上了。
三步两步,带着“呛啷”响声,羊坛轻快地走到灶边,将侍女刚刚烹好的一锅子茶汤端起来,张嘴就要喝。
侍女们知道拦不住,只能惊叫着提醒他烫。
羊坛毫不在于,稍稍耸动腰椎,“呛啷”声再响,锅子中尚在翻滚的茶汤,瞬间平静。
吨吨吨吨……
“哈!”
羊坛一抹嘴,把只剩下锅底茶料的锅子丢还给侍女,舒服!
他这来回近千里路,即便在刘伶那里灌了不少杜曲娘的佳酿,也给渴坏了。
但他一个尚未感应的小修,凭借一手剑术,能够几个时辰跨越千里,也足以自傲。
像这种剑鸣止沸的小手段,不值一提啦!
当然,近在咫尺的侍女们,以及那些原本都对羊坛报以不满和不以为意之色的兄弟姐妹们,此刻或者因为亲眼目睹,或者因为有所感应,不少都露出了惊讶神色。
羊坛很受用。
“好俊的手段!德泉小郎自家所悟?”
就在羊坛得意之时,忽听身后有人开口称赞。
连忙回头,顿时一个哆嗦。
“章公!”
却是羊古身边老仆。
园内,诸多羊氏子弟先后起身,问候之声不绝于耳。
只是看神色就知道,他们现在都不想见到这一位。
昨日羊古接到诏命,当日便往雒都而去。
家中之事,都交给老仆收尾。
那日羊古与老仆谈论之后,决定从陈仲与司氏的争斗中抽身,反正他已经在事情中有所作为,不必担忧司氏兄弟对他产生什么负面想法。
有许综出手,无论接下来陈仲做什么,羊古都是已经尽力了的。
司茂的安全,则有了其他安排。
这个时候,离开长州道这是非之地,便是最佳选择。
一定意义上讲,那钟季拙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现在,羊古走了,老仆需要把关于司茂的最后一点手尾,彻底了结。
羊坛被问,心中暗道:“自悟是没戏,全靠陈公教得好!”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要是提了陈仲,等下护送司茂的差使,注定轮不到他。
“呃……哈哈,雕虫小技,让章公见笑了!”
老仆露出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