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公爷爷……”
刘伶咀嚼着周青那满是感念的语气念出的称谓。
陈仲从来不是喜欢自我炫耀的人。
更何况刘伶遇到陈仲之时,陈仲都多大年纪了,小辈们不知道那么多往事,陈仲也不会主动去讲。
刘伶直至此刻,才从周青口中,知道了六十年前的事情,知道了周青这位蓬莱道洲仙门郡出身的豪客,为什么如此崇敬陈仲。
“可笑愚弟我大言不惭……”
刘伶回想起之前在杜家酒肆,他说周青和羊坛“不识”陈仲,顿觉无地自容。
好在,当时刘伶所说的一番话,倒也与周青所行暗合。
刘伶坚持要寻司茂报仇,而不是坐等陈仲出手,理由在于陈仲坚持的道理,是“有缘故的相助”,而绝不是“无限制的代替”。
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做,陈仲凭什么替他做?
周青想要成为陈仲一样的人,于是就身体力行,襄助刘伶复仇,取司茂首级做拜师之礼。
这份礼物,不在其贵重与否,而在其表述周青对陈仲之道的领悟与践行。
果然是份好礼物!
“伯雄休要谦虚,为友复仇不避生死,这世上亦无几人,嵇慷能与你为友,何其有幸!”
周青根本不曾介意早先那小小的被冒犯。
刘伶却是自己知道自己的:“非是谦虚,我本胆小怕事之人,若不是、若不是子正公将至,我何来胆量行此必败之事?倘若今日不行,翌日更无胆魄……”
说到这儿,刘伶又想起了羊坛传来的消息。
本来只是一个护卫重重的司茂,就没什么刺杀成功的希望。
现在又多出两名埋伏的强者。
他们这次行动,除去向陈仲表明决心与求助的愿望,怎么看也不会有其它结果。
如此一来,拖着周青一道,实无必要。
“进之兄,愚弟已深知兄之豪烈,然今日之事,原本与兄无涉,且无丝毫功成之望,与其自蹈死地而无所增益于天下,不若保存有用之躯!”
刘伶很诚恳。
周青则竖起手掌,打断他道:“功成有望与否,还须伯雄答我两问!”
刘伶没有太多犹豫,点头同意。
周青屈下第一根手指。
“古今刺杀,有败有不败,其败者无不恨远,其不败者无不叠近,三尺之刃不可夸五步之颈,盈咫之匕尽可入揖拱之腹。伯雄可有近司茂于对面之策?”
刘伶眼前一亮,从得知嵇慷死讯开始,他虽一日日坚定了复仇之念,但对于如何复仇,实在没有思考过实施细节。
有周青帮他梳理,不可能的事情,或许真的能够变为可能!
闭目思索片刻,刘伶在心中一连否定了多个办法。
那司茂在得知陈仲踏上长州道土地的第一时间,便躲了起来,后续知晓他的准确消息,全靠羊坛。
这说明司茂非常谨慎,再加上他选取的路线,身边暗藏的强者埋伏,无不显示,寻常的方法和理由,必定不会被允许靠近司茂,对方早就在防备刺杀了。
当然,司茂防备的,是陈仲那样的强者。
对于刘伶这等平日里纵酒山林的“无用之辈”,或许反而松懈。
再考虑司茂单骑驰入羊古大营夺权,可知其性情张扬、自负……
刘伶睁开眼睛,道:“我以畏惧之名,拦路谢罪!”
说着,刘伶还觉不够,又自补充。
“不,仅只谢罪,以司茂之傲慢,未必见我。我当助其骄矜之心,可效仿古人,负荆请罪!”
周青颔首,方法可行。
于是,屈下第二根手指。
“刺杀者,毕其功于一役。如不然,亦败。伯雄可有不仗器械,一击绝命之术?”
负荆请罪是要脱去上衣的,届时想要隐蔽携带兵刃,几乎没有可能,唯有依仗法术犀利。
刘伶也是突破了感应的大修士,有资格修炼真正的法术。
但很可惜……
刘伶渐渐涨红了面庞。
整日饮酒的他,即便有些清醒时光,也是与三五好友游荡荒废,哪里有时间修炼什么法术!
“刺杀?只一事最关紧要——出其不意。”
长社郡,钟氏。
陈仲重伤,不知踪迹的消息传来。
钟季拙不知从哪里,悄然回转,见到了正在族内,颇有贤名的从侄钟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