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郡石梁村。
这是一个倚着横山东麓的小村子,约有二百余户人家,全村都是夏侯氏部曲。
村子西边是从横山延伸出的一座长条状低矮山梁,因山顶都是裸露的灰白石头,植被草木都在山腰以下生长,而被人称作石梁。
村里百姓日常要进石梁脚下的林子捡柴生火,这林子是夏侯氏私产,唤作夏侯林。
村子南侧有从山里流淌出来的,由溪水汇聚而成的清水河,若要到河中捕鱼,也须夏侯氏的管事许可,并将渔获的八成上交,因为这河也是夏侯氏私产,唤作夏侯河。
村人耕种的田地就更不必说了,全部都是夏侯氏的田产。
在这个村庄里,人们并不拥有任何事物,即便是他们自身,也都属于夏侯氏。
这在当世十分普遍,一些郡、县之中,朝廷所任命的官员需要管理的人口,远不如当地几家郡望的多。
而也恰是这些“一无所有”的地方,最是便于救世道传播开去。
村尾,整个村子唯一拥有瓦片盖顶的一间石屋,门上挂着写有“宗祠”二字的木匾。
看那墨字剥脱的样子,木匾写成很是有年头了。
正如当年村子里最后一个识字、写匾之人不知去向多久了一样,宗祠内的塑像,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尊臂挎竹篮,面貌慈祥的青年。
之前曾经有大人物在村里问过,宗祠中供奉的是谁,但村中最年长的两个老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就连那是村民的哪一世祖宗都不晓得。
在那之后,大人物们时常夜间来往村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倒是对村人们没有任何兴趣。
村人们也就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常来常往,双方配合默契。
不过,今天却不知为何,天不亮,村人们就扶老携幼,背着仅有的一点积蓄,匆匆离开,一头扎进庞大的横山。
只是队伍中,多了两名许多村人都不熟悉的精壮汉子,此外更有五十个衣裳贵重,一看就出身富贵,就是或者神智不清,或者手脚不便的小娃娃。
众人走走停停,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终于攀上了石梁的半山腰。
望山跑死马。
虽说村子就在石梁脚下,每天一抬头就能看到光秃秃的灰白色山顶。
但真要翻过这座石梁,即便是村里的猎户温老大,也须走上一个时辰,更别说如今队伍里老的老、小的小,能用半日时间登上山腰,已是很不容易。
攀上山腰一株高大的柿树,温老大回望村子。
只见一道显眼的烟尘,从东南方如线般腾起,直指石梁村而去。
“快走,娘娘说的恶人来了!”
温老大快手快脚地从树上溜下来,顺便摸了几个硬柿子,边说边将柿子轮流丢给等着他的几人。
这几人中,有一位村里最年长,也最有威望,懂得农时,谁家田里有事都要去请教的“农官”李水生,“农官”是村里人对他的尊称,实际上他只是一个夏侯氏部曲,连小吏也不是。
再一个便是此次从山里出来,接应他们的汉子,自称叫做“一条豺”,他的另一个同伴则叫做“过山风”,这两人像匪徒多过像横山娘娘的信众。
好在村子里有能够直接获得横山娘娘法旨的“小先生”——温老大六年前在山里打猎时救下一个带着婴儿的少女,那少女留下婴儿自己却不知所踪,温老大便将婴儿当做自己的儿子养下,起名温山郎,这温山郎如今六岁,却无师自通地识文断字,村里人便都唤他“小先生”。
温山郎识文断字,并且能够直接听到村里人私下信奉的横山娘娘谕旨,“一条豺”和“过山风”到来之后,就是他为这两人做了保,才让村里人下定决心,跟着他们一起进山避难。
等在树下的,正是这三人。
“来了?来了多少人?”
温山郎是听到消息后最镇定的,李水生捏着柿子腿肚子都在抖,“一条豺”强装着凶恶实际上连温老大都能察觉他的心虚。
真是白瞎了起的“好名字”!
“喀嚓!”
温老大咬一口柿子,刚嚼一口又立刻“呸呸”的全吐了。
“涩的,别吃了。”
“唉呀,温大,你咋吃什么柿子,快说说那些恶人!”
李水生急得声音都发颤。
温老大又哪里知道来了多少人,反正腾起的烟尘,绝不是个人能造成的。
“十个吧!”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