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敬,可奴才实在也是被逼无奈啊。”南大人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南大人你不必多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凌北给我的劫,既然躲不过,那我也只能认了。”
冷无双坐的笔直了些,这会子她反倒是精神了好多,一容气色,也渐渐的红润起来,眸子越发的明艳,灰白的唇被她咬破了点,沁出艳红的血,看的人顿时有点惊心动魄。
到此刻,她竟是看淡了生死,看淡了伦常。
仿佛到此一刻,她才明白,过去种种,是有多不值。
她那么倾心喜欢了一个人,拚尽全力维护了一个人,却原来不过就是一场剧,一部戏,而她,最终沦为陪衬,沦为炮灰而已。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过去种种,辟如昨日死。
而她,也未必有来生了。
想及此,她唇角不由牵起一抹凄笑,纤纤十指从宽大袖袍中探出来,道:
“南大人,上路备了薄酒,难为凌北用酒送我一程。拿酒来,我先喝了它,再死不迟。”
冷无双平素也不是滴酒不沾,但她素喜梅子酒,酸酸甜甜,微醉微醺的味道,让她想起桃红柳绿的江南,心心念念想要在那儿终老一生的。
“是,是,奴才这就伺候主子。”
南风忙不迭将盘子和白绫放在桌子上,双手端了那盅梅子酒,恭敬递到冷无双手中,由于紧张,酒洒了几点出来。
这酒,其实是南大人自作主张为冷无双备下的,他知道冷无双好这一口。
既然要上路,怎少得了酒来作陪。
冷无双接过梅子酒,这会子也不用秋月帮着扶着了,自己一双素手端着盅子,仰首一饮而尽。
然后,她看了看那幅白绫。
真的,她好恨。
她其实真的不想死。
即便凌北负了她,即便凌北要和江寒雨共度余生,此刻,她觉得都不能成为她要死亡的理由。
然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眼下,她别无选择。
“南大人,拿白绫来!”
她气势如虹,出声有如夜莺,蜿啭啼郦,仿佛从前那个叱咤风云的人儿又回来了,南大人全身一震,看了一眼桌子上白绫,终是不忍,眉目紧锁,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倒希望,此刻死的不是冷无双,是他自己。
临出门前,南大人低声道:
“其实,真正想要你命的,是江寒雨,是她窜掇凌北这样干的。”
南风不知为什么要告诉冷无双这些,总之,他希望冷无双不要太恨了凌北。
闻言,冷无双冷笑数声,道:
“都一样。我这一生,没有负过别人,别人也待我不薄,仔细算来,唯有此二人,是在我心里眼中扎了刺,如果有来生,我定不会饶此二人!”
她的声音空寂冷漠,眼眸有滴泪坠下来,洇了鬓角那株华美紫金摇。
秋月跪下来,哽咽着给主子磕了十个响头,然后也哭着跑出屋子。
他们不能亲眼看着主子在他们面前自尽,他们要给冷无双保有最后的尊严,即便圣上要冷主子这命,也让冷主子一个人静悄悄地死吧。
冷无双扬了扬眉。
不得已,她只能自己起身,从桌上取了那幅白绫,只一下子,便在空中扬起一道白线,然后白线落在床幔上,系了一个白色花挽。
到最后,她还是要死的很惨。
可这,也是她唯一的死法了,没有之一。
她站直了身子,整整裙萝裾蔓,扶了云鬓轻捋淡淡蛾眉,将一切弄整齐了,便学着早先无数次幻想过别人上吊的样子,伸长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挂在了白绫那个挽扣上。
仿佛是应了景,就在那一时那一刻,紫霄宫荒凉暗淡的院子里,突兀地响起了几声哀乐,时断时续,响过四五声之后,便渐渐的没了!
所遇非良人,终究是归途匆匆。
这归元王宫,终是成了吞她葬她污她一世英名的坟墓,到最后,她甚至根本来不及全身而退。
哀乐渐渐退去,而喜乐,却到底是迫不及待,穿透昏黄夜景,层层向着紫霄宫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