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正堂。
待得送走黎煊之后,林海堂又回到正殿,在主位上缓缓坐了下去。
他轻轻拿掉头顶的发冠,整个发型便被他一只手摘了下来。
满头乌丝,竟是假发。
茂密的假发之下掩盖的是一片光秃秃的草地。
此刻他那锃亮的秃头上遍布着冷汗。
他一想到从州府回家省亲的女儿不知何时被调换成了妖魔,便是一阵后怕。
又想到这位妖魔竟然不是刚才那人的对手,心中的惧意又加深了几分。
他不知刚才那人为什么突然脱胎换骨变成了战无不胜的除妖师,他只知道,原阳县,要变天了。
原在一旁侍候的奴婢极有眼力的走了上来,掏出怀中的绯红手帕细心地为他擦拭着汗滴。
坐在下手林海余则轻轻的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将眸底的那一抹鄙夷掩饰得很好。
两位奔雷手大师就坐在他的对面,不紧不慢的饮着茶水。
气氛,沉默。
直到林海堂额头上的冷汗消退之后,他才屏退侍女,慎重地开口:“两位奔雷手大师在这一次的除妖战斗中居功甚伟,林氏稍后必定有重礼奉上。”
闻言,林海余皱了皱眉毛。
他笃信大哥林海堂作为林府的掌权人不可能不知道实情。
这两位所谓的大师其实早就看穿了假林青岚的真面目,但他们不仅没有向林府汇报,反而想方设法的帮其隐瞒。
其心可诛。
但,形势比人强。
林府往后还要仰仗这两位奔雷手大师的名头来保家护院,现在自然是不能得罪。
只是这份重礼……
倒不如直接送给黎煊来得实在。
说不定黎司长一高兴,直接发动原阳县现在的全部力量,一口气把乖侄女找回来了也说不定。
是了。
林海余暗暗打定主意,一会一定要去账房支一笔货款再从府里挑几个俊俏机灵的丫鬟给黎老爷送去。
求他帮林氏这最后一个忙。
等会议结束、他安排好一切后,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回到偏厢时,却见灰暗的房间里,一道瘦削的人影正在等他。
林海余悚然一惊,冷汗紧接着渗透了掌心。
这背影,他太熟悉了。
……
云山下的田野上,有一个披着斗笠的老农正在低头耕种。
虽然现在并不是耕种的好时节,但他似乎乐此不疲。
“无断兄真是好雅兴。”
苏磬也漫步在田垄上,向巡抚大人打着招呼。
“龙岩兄,我回原阳县这几日,还从没见你亲自来访。这一次,不知龙岩兄所为何事?”
陈无断停下手中的动作,拄着锄头向苏龙岩望去。
苏磬也不矫情,向着陈巡抚略一行礼,开门见山道:“启禀巡抚大人,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县丞大人,回城了。”
“哦,回城了。”
陈麟敏锐地注意到了苏县令的称谓变化,这意味着接下来这位县令要跟他谈的是关乎两人治下亿万百姓的生死大事。
“看来他的事情都办完了。”
他掂了掂手中的锄头,目光漫向远方,那双略显苍老的眼睛里布满忧虑。
事情办完了,也就意味着纷争开始了。
“据下官所查,裘县丞这一次暗中走访,历经原田县、离阳县、蓬杉县和矮羊县四座县城,其中还包括归田镇和羊甲镇这样的重镇。”
苏磬据实禀来。
陈麟摘下斗笠,露出一头灰白的长发,他轻轻叹了口气:“与我所了解的大差不差。”
“这也就意味着,大半个白羊郡,都有可能落入他们手中了。”
苏磬亦是神情凝重:“这也正是下官所担心的。”
“不知巡抚大人,可曾把此地的严峻情况,据实禀报给宰相大人?”
“奏本……”
陈麟垂眸望向地上的田垄,那高高的壁垒拢住了水分和营养,把田土分隔的泾渭分明。
“奏本我早在两天前已经以密报的形式发出,就是不知道此刻宰相杨大人是否收到。”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显然,苏磬对当朝宰相有十足的信心。
按照他的心理预期,这封密报既已发出,那么不论宰相大人是否收到,都应该已经察觉到此地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