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空中春雷惊响,夜半劲风划拉着慈宁宫的窗户,发出凄厉嘶鸣。
卧榻上沉睡的米昭,紧紧抱着一件破旧的男式御寒袍,眉头凝成一团,身子来回翻动,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手脚不住颤动。
噩梦又来了!
米昭一会儿梦见明安为了逃命,在地底挖洞结果被岩浆吞噬,熔烂身子肉骨冒烟,身子上下扭曲成一团,伸着手朝自己凄厉呐喊。
又过了一会儿,断头的车驰,抱着首级朝自己走来,厉声大喝,“妖妇误国!还我西陲!还我人头!还我北岳百姓性命!”
再过了一会儿,血污银甲的车骑,面色青白如尸,身上冒着鬼火,飘飘忽忽出现在自己眼前,哀怨吟唱,“还我妹妹……杀了我全家还不够……为什么要欺负我妹妹……”
到后面,越来越多人朝自己索命,先帝、皇后、太子、妃嫔、王爷,以及被自己害死的无数士官百姓,齐齐伸出血淋淋大手,凄厉高喊“妖妇拿命来”,作势要将她拖进地狱。
“不要啊!”
米昭尖叫一声,猛地惊醒,汗水泪水齐齐淌了出来,想起来刚才的可怕,忍不住呜呜大哭。
哭了一阵,米昭逐渐平复情绪,随意抹了两下眼泪,招来一旁服侍的宫女,颤颤巍巍起身,坐在书桌前,铺开北岳全境地形图,怔怔望着地图上的满目疮痍发愣。
这一刻,米昭十分想念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绝世才子明安,无论是情欲上的渴求,还是国事上的倚仗。
可念头刚动,梦中明安那被岩浆熔烂的身子,就在脑中浮现,吓得米昭猛地一呕,抱着头拼命摇晃。
“不关我事啊!明安!真的不关我事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只想你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永不背离!为什么你要做傻事啊!真的不关我事!”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没等殿外庞公公通报,米昭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不是有明安的下落了!”
宫外的庞公公,身子被淋个半湿,不知是因为寒意,还是因为恐惧,身子一哆嗦结结巴巴说道,“报……报太后,明爵爷下落还在调查,还没有消息,是东陲有紧急军情需要禀告。”
“进来!”米昭语气很烦躁。
庞公公小心翼翼走进慈宁宫,看到米昭头发散着,衣衫凌乱不整,憔悴面容露出一副可怕的凄厉神色,瞧得庞公公心里一阵发毛,心里害怕到极点。
“东陲怎么了!”
庞公公深吸了口气,憋出微弱嗓音,断续说道,“禀太后,东海国杨景大军入侵,太行郡四城失守,月灵关丢了……”
“什么!”米昭气得把杯子狠狠砸过去,“钟利这废物!月灵关如此险峻都守不住,要他何用!把他京中亲属全抓起来,给哀家全杀了!”
庞公公噤若寒蝉,“听斥候说,钟利被杨景副将的一万大军从背后夹攻,无险可守却依然誓死顽抗,破关之时自裁殉关。
“死前,他托斥候回京,望太后见他鞠躬尽瘁,誓死不降的份上,想替家人求情……”
“自裁以为就有用了吗!”米昭凄厉尖叫道,“说白了就是没用的废物!下令!诛杀他满门!”
“是……”
自从得知明安被岩浆倒灌烧死后,米昭性子越来越疯魔,哪怕是贴身亲信庞公公,也根本不敢相劝安慰,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米昭迁怒自己,拉自己下去和明安陪葬。
不过米昭毕竟是一国太后,剧烈波动的情绪被她仅剩的理性压制下来,逐渐变得冷静,阴冷说道,“你刚才说,杨景大军师前后夹攻?到底怎么回事!”
庞公公赶紧解释,“杨景副将谈化行,不知怎么的,突然从太行郡背后带一万精兵冲杀出来,一路势如破竹,太行郡内守卫薄弱,就被他一路杀回月灵关,前后夹击破了关。”
米昭重重一拍桌子怒叱,“我北岳连嶂自成天然屏障,他哪来这么多人凭空杀出来!”
“已经派斥候去查了,相信过些时日应该能查清。”
双眼血丝弥漫,米昭狠狠看着地形,越看越气恼。
“西武国大军入侵西陲,害我北岳国丢失将近两郡,东海国那黄毛怪女竟敢落井下石,吞我东部一郡!北岳八郡,只余五郡!”
米昭越看越气,袖子用力一拂,把桌面上的事物尽数扫落在地,凄厉呐喊。
“世人就如此歹毒,欺辱我孤儿寡母!苍天就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我们受苦!明明都是他们先欺负我的,为何你要如此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