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堂堂程家大公子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如此执着,但是魏询知道,他是这世上最了解程钰的人。他与程钰自小一起长大,只有他最清楚,程钰虽然表面上淡漠疏离,实际内心是柔软孤独的。
程钰自幼丧母,且在他的印象中,程夫人并不太喜欢他。
他和姜逸轩是两个极端,一个自小缺乏母爱,一个自小缺乏父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曾经京城风头最盛的贵公子,其实是同病相怜,所以他们能够惺惺相惜,或许就是为了弥补成长的过程中所缺失的那一份爱。
程钰年幼之时,程尧四处征战,常年都不归家。母亲对他若即若离,有时候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还会迁怒于他。为了讨母亲喜欢,也为了让在外征战的父亲放心,他从小就养成了冷淡疏离、沉稳内敛的性子。
姜逸轩的出现是程钰人生中最大的变故。他活泼跳脱,又不喜欢墨守成规,有时候甚至很反骨。可他也是温暖的,明亮的,就像一轮炽热的小太阳没头没脑地闯进程钰的世界,让他感受到蓬勃的朝气和温暖的爱意。
拥有过太阳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回到阴暗中去的,所以哪怕闹到今天这步田地,程钰也不肯放过姜逸轩,更不肯放过自己!
看曾经被尊为世家子弟学习之楷模的青年如今这般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魏询的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摇了摇程钰的肩膀:“程钰?程钰?”
程钰的手臂轻轻动了动,没有抬起头来,只是闷声应了一声:“嗯?”
“你醉了,去床上睡,不要在这里睡。”
程钰微微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来人,恍惚了一会儿才认清楚是谁。
他努力直起身子,声音冷冽沙哑:“你来得正好,再陪我喝两杯。”
魏询皱着眉坐下来,伸手抢下他的酒坛,耐着性子劝慰:“你别喝了,你把自己灌得烂醉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程钰定定地看着他,“我是去杀了我父亲还是去杀了姜逸轩?”
魏询看着好友微红湿润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程伯伯的案子已经审完了,他没有任何辩解,只求陛下放过你和程府上下,陛下已经应允了。”
他看向门外阴沉的天空,又长叹了一声,才缓缓道:“也许,等到朝廷的判决下来,这些事就可以翻开篇章了。”
“不会的……”程钰摇着头,喉头哽咽着,声线破碎绝望,“不会结束的,就算最终父亲免了死罪,肯定也要被流放。周厉为了救姜逸轩而死,姜逸轩肯定不会放过父亲,他会想尽办法去找父亲报仇,难道我能关他一辈子吗?”
他看着魏询,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满脸绝望:“我爱姜逸轩,真的很爱很爱,我不能没有他……一想到要和他分道扬镳我就痛得撕心裂肺,痛得想要发疯……”
他先是哽咽着,后来变成了哭喊:“可是他一定会杀了我父亲的,虽然他罪该万死……但他是我的父亲……我没办法毫无芥蒂地去爱一个杀了我父亲的人……”
清冷淡漠的青年低下了孤傲的头颅,伏在桌面上哭得不能自已:“我该怎么办?魏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