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他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江南呢。
&esp;&esp;至于什么伐蜀消灭李氏政权,尚有好一段时间,自己到时候离开便是了。
&esp;&esp;他在桓温幕府中安心住下, 一路乘船北往, 烟波浩浩, 桓温初来乍到镇守外地,沿途亦无案牍公文要处理,算得上无事一身轻,得空便来找他对饮。
&esp;&esp;这日夕阳如瀑,泼墨般恣肆流淌成长虹,凝结如黛色,铺满了江面。
&esp;&esp;傍晚时分冷风销歇,天清地净,江中泛起了波光粼粼的温柔涟漪,映着堤岸边远山连绵,苍苍烟树,梢头余雪,真有一种“别有天地非人间”之慨。
&esp;&esp;谢脁容色恬静,在暮色中倚舷而坐,举起了清樽,轻吟道:“结轸青郊路,回瞰苍江流。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
&esp;&esp;细白的手指捏住了酒樽,一点星火荧荧的斜阳流晖也坠入杯盏中,轻轻荡漾。
&esp;&esp;桓温在他对面坐下,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眉梢微挑道:“玄晖此诗甚妙。”
&esp;&esp;小月亮莞尔道:“妙在何处?”
&esp;&esp;这可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桓温沉默半晌,好容易挤出来一句:“妙在每一处。”
&esp;&esp;小月亮:“……”
&esp;&esp;听了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外祖爷爷又来敷衍大家了。
&esp;&esp;刘裕对诗词只能叫一窍不通,但众人和他关系好,不论大朋友小朋友都热衷于把自己新写好的作品第一个给他看。
&esp;&esp;每回进行诗词点评,他主打一个张口就来,尽是瞎说。
&esp;&esp;譬如上次岳飞写了「燕绕龙旗舞,莺随凤辇吟。君王多雨露,化育一人心」,刘裕看后赞不绝口,直呼此诗传神,特别最后一句堪称言为心声。
&esp;&esp;见他如此捧场,岳飞不免要问一句,陛下究竟喜欢它哪一点。
&esp;&esp;刘裕思量半晌:“朕喜欢它特别对仗工整!”
&esp;&esp;岳飞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对仗工整所以才叫律诗?
&esp;&esp;好在桓温倒还没有这么敷衍,在谢脁的眸光注视下,他还真扯出了一通长篇大论,从多角度来夸这首诗。
&esp;&esp;谢脁听得一阵发笑,漂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点染流光如许:“将军此言乍一听头头是道,实质却荒诞不经,空无一物,莫非从前进行过清谈辩论?”
&esp;&esp;“确有此事”,桓温点点头,他从前为了挤入世家高门子弟的群体,确实参加过不少清谈活动。
&esp;&esp;而后就觉得没意思,一来他对闭门谈玄实在是兴趣不足,哪有沙场征战、策马扬鞭来得爽快。
&esp;&esp;二来么,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被这些人真心接纳。
&esp;&esp;谢脁却是抬眸,定定注视了他一会:“简直难以想象。”
&esp;&esp;桓温和坐之高阁的清谈名士们,二者画风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esp;&esp;桓温听了此言,嘴角不禁微微一撇,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虽然我一贯在别人眼中不入流,但你也不必当面揭人短吧。”
&esp;&esp;小月亮摇摇头:“你不是不入流,你是不拘俗流,自成一派,故而才须负俗之讥。”
&esp;&esp;桓温惊讶地看着他,杯盏举在唇边忘了饮。
&esp;&esp;小月亮望着斜阳中滔滔不绝奔流的江水,语调很淡,神色一片澄澈空明,与茫茫水天作一色:“江波如梦,一去不还,这世间谁可长生不死?”
&esp;&esp;“生命皆有涯——有人想要以有限之生洞悉天地变化,宇宙迁徙,万古兴衰明灭之规律义理,故而走向了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