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晴见他谈起生意来神色就好了很多,笑道:“既然杜老爷是京城远道而来,那我去和掌柜打个招呼,让他好好招待着,等你休息好了,明日有了好精神再去见他。”
程骥颔首,苏韫晴笑着起身要离开。
“三妹妹!”程骥突然叫住她。
“嗯?”
“你昨夜突然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光顾着生气,都忘了问了。
“没,没事,我先走了!”
苏韫晴出门时,正好遇上从玲珑轩回来的竹花,面颊微红,哼着小曲,步履轻快。
“东西送去了?张姨娘如何?”
听到苏韫晴的声音竹花才收住了上扬的唇角:“大奶奶,送去了,张姨娘更衣及时,没什么大碍,又喝了姜汤,发了一身汗,应是不会再生病了。”
“那就好,你随我去一趟绣庄。”
主仆二人来到绣庄,苏韫晴对掌柜就接待杜老板事宜交代了一番,便带着竹花出了门。
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一队衙役,押着好几个人从门口过。
领头的见了她拱手行礼:“程大奶奶!”
苏韫晴仔细一看,此人正是昨夜的巡防。
苏韫晴指着被捆的几人问道:“敢问大人,这是?”
巡防道:“这几个便是与昨夜行刺夫人的人有关联的,正欲送往县衙审问呢!”
苏韫晴看了他们一眼,皆是黝黑精瘦的模样,在这五九寒天身着单衣,脚踏草鞋,脚背上被冻坏的裂口处往外溢着脓血,低着头,在一众魁梧高大的官差中显得弱小可怜。
苏韫晴不禁心头一颤:“他们与凶手有何关联?”
“他们同与凶手住在城外一个破庙中,凶手便是趁着昨日灯会带着两个同伙混进了城内,借着人多之时行刺了夫人的。”
苏韫晴道:“既是这样,就先将他们带回去吧。”
巡防朝她拱手后,朝着后面一挥,一群人便继续向前。
苏韫晴看着他们,心情有些复杂,但当街行刺一个有身孕的妇人,即便你有千百个理由,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呵……忒……”
突然,一个脸上因为生冻疮而肿成两个大疙瘩的男子朝着苏韫晴吐出一口浓痰。
竹花惊叫一声忙将苏韫晴推开,那口浓痰正巧落在竹花手臂上。
巡防闻声回头一看,怒目圆睁,上前就要动手。
“大人!”苏韫晴喊道:“不妨事,先押他们回去吧,不要耽误了差事。”
巡防依旧抬起腿踢了那个男子一脚:“程大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替你求情,暂且先放你一马,到了衙门里,你若还敢这样,我便敬你是条汉子!”
竹花进去清理衣袖上的污秽,苏韫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这样的一群人为什么要杀花迎柳?这样的人根本没机会见到府台夫人,他们是如何得知花迎柳会去看灯会,且准确无误地认出她来的?
方才吐痰那人看她的眼神,明明就是恨入骨髓,若不是被绑缚着双手,怕是要上前将她剥皮。
可她从未见过他,何来如此深仇大恨。
他们住在破庙,在这样的天气里衣不蔽体……
“大奶奶,我好了。”
竹花出来了,衣袖上湿了一块。
苏韫晴道:“先去用炭火将衣服烤干再走,外面冷会受寒。”
竹花却毫不在意:“不碍事,就湿了一丁点,我没那么容易生病。”
“委屈你了!”苏韫晴道。
竹花一点也没有懊恼,淡淡道:“他们怪可怜的,这样的天气住在破庙里,穿得那样单薄,一身的伤都无法医治,若是换了我,估计我心里也恨。”
“恨?”
“对啊,都是人,凭什么城里的人就能吃饱穿暖,而自己却要挨饿受冻?”
她这一句话惊醒了苏韫晴,刚才那个人眼神里的恨便就是由此而来了。
恨世道的不公,恨自己的无力……
年前程家捐赠了大量的钱粮,却是连城外的流民都照顾不过来,天下之大,在自己力不能及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可商人的手段实在有限。
即便是把生意做到京城去,赚富人的钱,救济穷人,也是杯水车薪,授人以鱼只能解人燃眉之急,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这天下,需要整顿,祸乱朝纲的蛀虫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