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山欣赏了一次变脸。
在他叫破月娘身份之前,他从月娘的神态、动作上找不到任何违和感,但他叫破月娘的身份之后,面前的这个女人周身的气质却在一刹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种被奴役的底层人士特有的谦卑从她的眉眼上消失,似乎就连习惯性的,即便被锁住也自然而然的佝偻的姿态都为之一变。
杜玉山看着这个眉眼精致的女人,忍不住感叹般的说道:“朕自认为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不会被欺骗,没想到朕还是小瞧了天下人。”
杜玉山这49年间,在朝堂之上过够了勾心斗角的日子,在战场上也经历过谋略的碾压,他自认为身经百战,不会轻易落入他人的欺骗陷阱之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花楼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将月娘的演技锻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见,做人还是不能太自以为是。”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面前这个女人听的。
月娘弯了弯眉眼,即便自己被成大字形的悬挂在空中,即便在杜玉山抵达之前她已经收到了一轮又一轮的拷打折磨,即便她的面容已经脏污到不能看了,可她在这一刻似乎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妾身谢过陛下教诲。不过妾身的出身不好,妾身从不自以为是。”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被抓的?”
月娘吃力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妾身可没有这种倾向。不过,妾身在来之前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她悠长的叹了一口气,“都怪陛下过于英武迷人,使得妾身宁可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过来一睹芳容,以解相思。”
这种类似于调戏的话立刻引起了杜玉山身后的人的愤怒。
杜玉山抬手阻止了那人已经举起来的长鞭,他挥了挥手,“出去。”
很快,地牢之中只剩下了月娘和杜玉山两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朕的身份的?”
月娘哼笑一声,知道杜玉山问话的意思,不过就是想知道是否在抵达罗城之前暴露了身份。
月娘摇了摇头,继续用那调情的腔调说话。
“陛下可莫要高估了妾身,妾身也是在您进入罗城之后才得知您的身份的。”
杜玉山沉默,他分辨不出来月娘到底有没有说实话,但他也只能认为月娘说了实话。
“你来京都做什么?”
“妾身不是说了吗?妾身是来一睹曾经的杜将军,现在的霜凌帝的英姿。”
话音刚落,月娘便遭受到了来自杜玉山的一击。
杜玉山也还记得月娘的身体状况,这一击会让月娘感受到极限的痛苦,却又不会让月娘直接被打死。
喉咙中溢出一声疼痛的呻吟,这一次月娘缓了许久才能再次开口说话。
她垂眸,有些无力,又有些无奈的看着杜玉山,“骗人的话说多了,如今说一句真话,怎么也没有人相信呢?”
“再问你一次,你的目的。如果你不说,那就死。”
杜玉山已经放弃从月娘的身上得到冀国或者乌凤呈的情报了。
他来之前,无数酷刑加身,月娘连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
现在就算月娘真的给了杜玉山所谓的情报,杜玉山也不敢去相信了。
月娘是个嘴巴极硬的探子,对于这样的探子,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无法奏效,那么招待他们的最后的办法,就是送他们上路。
如果这一次月娘能从地牢中活着走出去,那只能是她给了杜玉山一个极想要的东西。
月娘清晰的感受到了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杀意,她吞下已经涌上来的血气,努力保持清醒,用自己仅剩的力气扬了扬下巴,争取看清底下那个人的全部神情。
她还是那副千娇百媚的样子,可她面容又没有一丝笑意,神情冷漠,在阴森潮湿的地牢中,显得那般诡异可怕。
“杜将军,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国家走向末路,看着自己的子民逐渐凋零,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
她的恶意直白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