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沈驰音都未能入得师门也就罢了,毕竟年龄还小,见识还短,修为也差强人意。可人家李隐芝是早已满腹经纶,以清净道心不急不徐修行了那多年,又跟随侍奉无怨无悔。只因修文老头儿喜欢吃肉包子,人家都包得已臻化境。现在看着一个未曾谋面的八九岁的小姑娘先自己而入道,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总算仪式圆满,可把修文大江憋坏了。整个过程,他头戴金冠,身穿法衣,可是被拘束得不轻快。
张朝真刚招呼一众观礼的客人到长老院用茶,修文大江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李隐芝和明月、沈驰音遥遥互看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郭津穿着红色戒衣,走到章无象身边,双手抱圆深施以礼,“呈祯哥哥,自今日起,郭津就住到太清宫里了。”
章无象赶紧扶起她,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想着郭津父母手书“既有婚约,则全权委托呈祯酌办”,心中不禁五味杂陈。此时,一度不知从何说起,就只能弯腰嘱咐:“好好修行,如有难处,告诉呈祯哥哥。”
郭津这才笑了,“因我个子小,担不起厨务,便自请去藏经阁帮宁道长看守经卷。师父说,新弟子入道到厨房帮厨是规矩,规矩不能破,就与住持道长商量,要我早上至中午在厨房烧火,下午至傍晚才到藏经阁帮忙。以后呈祯哥哥如要找我,那就上午来厨房,下午去藏经阁吧。”
章无象想要牵起郭津的小手再嘱咐几句,郭津却笑着将手拢于袖中。
章无象笑,心道:是了,郭津自此以后就是道士了。
郭津摆摆手,竟自己跟着坤道们回去了。
龙晏走到章无象身边,长着脖子看郭津排队走在坤道队伍的最后一个,嘴里啧啧出声。
章无象看向他。
龙晏道:“郭津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了,没想到进了道观,就眨眼变成了一个道士,所言所行无不在谱,前途无量。”
章无象道:“如有一日,你也有此等际缘,做得肯定比她好。”
龙晏心道,我又没打算做道士,何来如此一比?嘴上却不反驳,只是佯装拱了拱手,“承蒙您看得起。”
修文大江急行一段,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回头一看,三人陆陆续续来到跟前,修文大江盘起腿正色道:“今日,看到郭津受戒,是不是心里都有些酸了?”
沈驰音上前一步,道:“我和明月也就罢了,自己也知道毛病有点多,”伸手一指李隐芝,“那卖包子的,咋也不行呢?”
明月心道,我又哪里毛病多,有也只是本事不济。但看沈驰音正逢义愤填膺之际,便把话咽了下去。
修文大江瞟了一眼李隐芝,见他风尘仆仆,两肩雪花,先自点点头,道:“这隐芝么,本道其实早有心收他,可是他又与前辈犯讳。”
李隐芝赶紧上前,“敢问修文师,何字犯讳?”
“隐。”
“一个字而已,这么要紧么?”沈驰音以为是托辞,心内犹自不平。
“要紧!”修文大江一吹胡子,双手按住了膝盖,挺直身来,“犯谁的名讳,本道都可以不在乎,就这一位的,不行。”
“那你咋不早说?”沈驰音喊道,“卖包子的,可以改不?”
李隐芝双膝一弯,跪了下去,“既然早已向道,名字不外是一个称呼,全凭师父做主。”
修文大江瞪着沈驰音,心道这丫头好会出难题。他修文大江纵横江湖百来年,还从未给谁起过名字,这该从哪里改起?
李隐芝一看他就是不言语,只是瞪人,心知修文大江难处在哪儿,遂一拜到地,再起身后,禀道:“其实隐芝在冠礼之后,还另配有一字。”
修文大江笑眼眯眯,心道还是这李隐芝贴心,遂立马端正坐好,扬声道:“字是何字?说来听听——”
“焕明。”李隐芝道。
修文大江一拍大腿,“咦,这个好!‘存思七星,焕明北方’,又好听又好记,我看行!”
沈驰音“切”得一声,低声道:“真行!还真给人家改。”
明月赶紧拉她到一边,“你省省吧,好歹修文师答应了收徒呀。”
“弟子李焕明,拜见师父!”
修文大江身体往前一倾,道:“焕明啊,投师如投胎,你可是想好了?”
“焕明想好了。”
“其实,你自己修得已经不错了,拜我为师的话,想想也没多少可以教你的。你是真想好了?”修文大江捋了把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