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许毅的问话,胡生有些羞愧,“从前是。”
从前他可不单单教书呐。
“现在不是了。现在不光没私塾,连人都成流民了。”他苦涩一笑,情绪低落。
“许小哥可是有什么事?”
许毅不忙着说话,把热水往他跟前推推,“喝点水暖暖。我就是瞧着先生的气度很像我从前夫子,故而有此一问罢了。”
“您先坐坐,我去盘盘笋子的账目。”
他看了胡生一眼,才起身朝着另一个木桌走去。
胡生眼神落在许毅的背影上,嘴唇呶了呶还是没出声。
罢了。
就给曾经的自己留点面子吧。
木桌两边躺着十几个大竹篓,不止是竹笋,还有几只死兔子,刺猬,还有一只大野猪。
这些乡亲也是挺有本事的。
许毅一心二用,便蘸着墨水盘账,余光又瞥着捧着水碗喝水的胡生。
许大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他只要回答,一定是放下碗,挺直脊背,眼睛看着许爹才回答。
其实,许毅刚才心里闪过一丝念头。
自家媳妇总说去私塾叫人笑话,大哥性子闷,人也艮,肯定不乐意老实上私塾坐着。
眼前倒是有一个好办法,可这先生,得考察才行。
几人本就落下了底子,再耽误不得。
心思百转,许毅放下毛笔,和许大山打了声招呼,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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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
村民刚从许家结了账走,个个兜里揣着最少二两银子,那叫一个容光焕发。
许毅岁数小,腿长步子也大,刚走到村边就追上了不少村民。
“许小哥,你这是去哪,俺家有驴,你要是远就骑驴去呗。”
“俺家有头牛,给你套牛车也成。”
失了家,又被附近这几个村子排挤,许毅愿意带他们挣钱,都从心里感激许毅。
此时,纷纷笑呵呵的打招呼。
许毅也笑着回应,“谢谢各位,不过不用了,我就是来转转。”
他跟着几个婶子边上走,光走多无聊,索性闲聊几句。
“婶子,胡生叔从前就在你们村教书吗?”
“胡生啊?”婶子摇摇头,“他是后来的。”
念着许毅的好,几个婶子把知道的都给许毅说,“听人说他当时是京城的人,后来叫人撵出京城了。”
另一个婶子打断,“可不是撵出来的昂,他上咱村那天,俺婆母看着了,明明是衙役护送出来的。当时还说什么”
“什么来着?俺婆母还给俺学了。”她晃着簪子挠挠头,学着老太太的调调:“教了那位又如何,是生是死不还是人家一念之间,你糊涂啊。”
“就是这个。”当时那个衙役说的。
那位是谁,她和婆母琢磨半宿觉着应该是县太爷。
县老爷对小村民来说,可不就是是生是死一念之间嘛。
许毅脑中闪过一些细碎的记忆,一时难以捕捉。
他把婶子的话记在心里,又闲聊着打听了胡生的脾气秉性。
是个不迂腐的老好人。
比如今天的事,先讲道理。
道理讲不通,就讲点拳脚。
他忍住不住笑,这个胡生的脾气,对他的口味。
回去的路上,许毅碰见了给荒地除草的衙役,统一的制式衣裳让许毅忍不住想起几位婶子的话。
突然就捕捉到了一丝久远的记忆。
他刚上京城的时候听说一件事。
太子太师去世,其弟子胡庆之承其师位。
胡庆之学识渊博,接位后培养出不少得意门生。
唯独这脾气和传统读书人不太一样。
后来因为科举之事死谏,惹怒了皇帝。
正巧当今太子及冠,也不需要太师了,便借此遣出京城。
许毅听说的时候事情都不知道发生几年了。
并无缘得见。
“胡生,胡庆之”许毅在心中默念,最后长舒了一口气。
读书人大部分都循规蹈矩,说话文邹邹,若是受人欺辱,最多指着鼻子骂上一句,“竖子尔敢!”
这位的性格特征过于明显了。
快步回到家。
胡生正在许家摞石头。
就是那个被黑痣拱倒的墙,哪怕许大山再三说不用管